阴阳笺(29)
“三年后,我会回来把三哥从曲家带走,希望这三年里,你也能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照顾好三哥。”肖锦城把话说得很绝,也很舒坦,预料之中看见了曲禾不敢置信的反应。
他起身伸了伸胳膊,附耳对曲禾道:“这里环境不错,修身养性,其实我学茶道也是为了能和三哥有点共同语言,他们说能品百味人生,我虽然尝不出来,但是我劝你学着喝点,”他拍了拍曲禾僵硬的肩膀道:“能败火,也能助眠。”
说着肖锦城便戴上了墨镜转身走了,肖父说的很明白:“滚去学你的音乐,别再惹曲家的人,也别再碰曲烁这俩字!”
他们家向来欺软怕硬,不插手阴间事也不过是因为有了曲家这个前车之鉴,生怕自家后辈因此得罪小人惹上东西甩不掉。可是他肖锦城就是个刺猬,他愿意竖起所有的刺替曲烁挡住那些人言,毕竟这个世界这么大,总该有人给孤身的曲烁一点温柔。
至于曲禾……肖锦城落下车窗感受着窗外飞驰涌入的暖风,希望三哥不会在这个人身上受伤,也希望这个人可以成熟,试着去理解和体贴他肖锦城的三哥。
这样,他退出的也算值得,至少他爸没逼着他去学金融,而是给了他追寻年少梦想的机会。
第 36 章
曲禾麻利地回权叔那收拾好了东西要回曲家,权叔再三挽留,可是曲禾一心想找曲烁说个明白,他不能不明不白的当傻子。
权叔见他坚持也只能作罢,派人给他买了票送他上了高铁。
不坐飞机,是这个圈里人的执念。
曲禾下了高铁一口气不带喘的直接打车奔到曲家门口,却是发现了点不同,平时都藏在暗处的保镖今日齐刷刷的把曲家围了个严严实实。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守门的几个见是曲禾也不敢拦,只好开了门之后忙给曲梦打电话:“小少爷回来了。”
曲禾进了门把行李就地一扔开始楼上楼下找人,然而一个人都不在,连馒头都不在。他心里更是着急,揪着几个人问却是谁也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曲禾气的不行,只好在客厅守株待兔,从下午四点多一直坐到了快七点,一天什么也没吃竟然也没觉得饿。
七点半左右,有人匆匆从外面回来了。
“啪!”客厅的灯骤然大开,曲梦风尘仆仆有些凌乱,一只手提了盒外卖,另一只手牵着馒头:“猴子。”
曲禾被这一声很轻的呼唤差点弄得掉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也不吭声,一眨不眨地用右眼死死盯着曲梦。
馒头已经脱开了绳子朝着曲禾扑了过去,这段日子不知道被喂了什么,感觉又胖了不少,直接把曲禾扑倒在沙发上伸出舌头狂舔个不停。
曲禾摸着狗头好不容易给它搬开,抚着他一身鲜亮的毛问正在收拾饭桌的曲梦:“安姨呢?我哥回来了吗?家里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
曲梦自顾自低着头摆弄着筷子:“没事,安姨去一个老朋友那叙旧去了,我这不是公司忙着嘛一直也没回来,馒头还是我带着呢。好了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曲禾自然不信,站起身打量着曲梦的衣服笑道:“你这是从公司来的?穿着平底鞋?还有,你这裙子几天没换了?曲梦,你特么在骗我!!到底怎么了?”
曲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在曲梦来回躲闪的眼神中更加笃定,于是他问:“安姨出事了?怎么了?严不严重?你说啊!你特么给我说话!!”
“是,出事儿了!!可是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能帮上什么忙?!”曲梦把手里的筷子一摔,她这几天真的劳神费力,太烦了,完全抑制不住情绪:“你就别添乱了!”
说完,也没有心思掩饰自己,曲梦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馒头被两个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忙探头蹭起曲禾的小腿。
曲禾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姐,对不起,我态度不好,但是我有权知情吧,总不能一直像个傻子一样乐呵呵地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每天觉得自己过得还好呢,谁知道根本就是偷来的,时间是偷来的,快乐是偷来的,连命,连命都特么是偷来的!你们真的当我是个傻子不成?”
曲梦脱口道:“你知道了?”话音未落深知不该提起,忙转头又闭了嘴。
曲禾的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晃了晃,撑着沙发椅背竟是笑了起来:“呵,呵,你也知道?合着你们都知道?就我,我这个当事人,我居然不知道?!呵呵呵……什么东西!我特么算是什么东西?!”
曲禾面临崩溃边缘:“对了,我哥呢?我哥人呢?他三天前就离开大理了是不是因为安姨出事回家来了?他现在在哪?在医院吗?我去找他去……我要让他停下……他凭什么不要自己的命去浪费了救我!?”
曲梦被曲禾嚷的耳朵嗡嗡作响,这两天在医院她看着安姨的情况已经很不舒坦很悲伤了,偏偏曲禾还要在此关头插上一脚:“够了!”
曲梦的怒火直冲上脑门,起身大步走到曲禾面前一巴掌扇了过去:“啪!!!”
整个客厅里都在回荡着这一声脆响。
曲禾被突然地一巴掌打的眼前发晕,但是人却清醒下来。
“你还是三岁的孩子吗?”曲梦颤着发红的掌心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明白?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是吗?是不是觉得其他人都是瞎折腾?好心当做驴肝肺啊,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都在拼死拼活救你?还不是因为你是曲家唯一的独苗!你要是死了曲家还剩下谁?”
不知是被扇蒙了还是怎么的,曲禾久久没从曲梦的话里回过神来。
他们亲生姐弟啊,曲梦终究是不忍心看到曲禾这副失了神的模样,轻抚着曲禾红肿的脸颊柔声道:“曲家这差事多少人眼红,又挡了多少人的路?被惦记上可不是一两天了……太爷爷那辈遭小人阴算惹上了东西,自此曲家的女辈是体弱多灾,生育力极低,早夭的孩子不在少数,到了咱爸这一代,爸连双眼睛都没继承得了。咱妈生头一胎的时候就差点难产,结果生下了我,是个女儿,爸怕妈受苦说什么都不想再让她继续生,是妈妈不同意,她要给曲家传承香火,不想让爸爸百年之后成为曲家的罪人,在列祖列宗面前抬不起头来。”
曲梦早已泪流满面:“你是咱妈拼了命要留下的根啊!!”
“为了你,咱妈把命丢了,咱爸得知你的命数早早就想了法子,没出生就给你先移了魂,后来为了让你能活下去不惜一切保住了三哥,终究又是丢了他的命。”
“妈只抱过我一次,爸从没抱过我。”曲梦死死揪着曲禾的衣领哭的稀里哗啦:“所有人的爱都给了你你还不知足?那么多人就想让你活下去,好好活着!有那么难吗?难吗?”
曲梦的拳头砸在曲禾的肩窝处,很重,可是曲禾躲也没躲。
桌子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时针滴滴答答慢慢走着,整个房子都很静,除了曲梦闷声的哭泣。
馒头耷拉着脑袋瑟缩在曲禾的脚边,不时蹭着他的脚踝。
这一晚,两个人再没说话。
曲禾默默把哭累了的曲梦送到房间,为她擦干净了脸,盖了被。
而他却是自己在走廊的窗边站了很久,最后不知为何走到了曲烁的房间前推开了门。
他钻进被子里抱着枕头,把自己慢慢缩成一个球,鼻尖全是属于曲烁身上的味道,终于忍不住落了泪,蒙着头痛痛快快失态了一把,心底所有的话都喃喃成一声:“哥……”
第 37 章
曲禾去看了一次安姨,在重症病房里,戴着呼吸机,沉沉地睡着。曲禾在一边握着她的手坐了很久,看着那张原本红润温柔的脸现在变得苍白消瘦,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安姨到底是怎么了?”
曲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道:“某天我回来时她就倒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洗过的西红柿,姨一直血压不稳定,我却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呼吸衰竭,偏偏生命体征还保持着,不知算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还好,曲梦是个坚强的人,她依旧还在高速旋转,公司、医院、家,她试着把每一边都照顾好,撑起曲家最后的希望,也是无愧曲禾叫她一声“姐”。
朗言每日也会陪着曲梦来医院,两个人在一起时曲梦会笑得开心一点,曲禾便不去打扰,自己回家守着那座房子。
很空的房子。
一连一个周都是如此,他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过着一个人的日子,身边有馒头,倒也不算孤独。而他也习惯了在曲烁房间里睡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存着一份希望,好像这个突然失踪的人哪天在他睡醒时会出现在床边看着他。
周末,曲禾因为前一晚喝茶喝的太多频繁起夜,凌晨五点多又起来了一次,他左眼处的绷带前几日刚拆了,眼睛是没事,只是靠近鼻梁的地方和眉骨却是留了道疤,医生说鼻梁那里会慢慢结痂掉落,眉骨那一道太深只能药物淡化,但是抹不去。
曲禾不以为意,其实若是两个月前他必定不依,因为实话说曲禾的脸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若不是因为“小白脸”是个贬义词,形容曲禾倒是正好。
现在加了道疤,斜着跨过眉骨,不长不短刚至眼尾上边一点,却是把整张脸的少年感破坏了,多了些韵味。
曲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掬了把水糙糙洗了脸。
这么一来倒是睡不着了,曲禾闲来无事本想叫馒头出去晨跑一会,可是回到床边却没看见窝里的馒头,这孩子跑哪去了?
曲禾走到窗边拉开了一半窗帘想看看馒头是不是在花园里搞破坏,然而却是一眼看见了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楼下。
周围都是自己的保镖,谁敢随便放人进来?那这辆车是谁的?
曲禾想都没想,拖鞋也来不及穿,头发乱蓬蓬的还在滴水,上身只穿了个白色背心,一条沙滩裤歪歪扭扭的挂在腰上,就这样匆匆忙忙往楼下跑。
哒哒哒的下楼声和砰砰砰的心跳声混在一起,曲禾从二楼楼梯口一拐就停住了,他半张着嘴捋气,看着餐桌旁那个带了一身晨露的人正温柔地抚摸着吭嗤吭嗤低头吃狗粮的馒头,听见脚步声也转过头来。
他瘦了,曲禾想。
连衣服都没换,也不嫌脏。
“吵醒你了?”曲烁略带疲惫。
是这个声音,是这个人,曲禾的眼睛眨了眨,发涩。可能是委屈,也可能是思念,曲禾在这一刻像被曲无义附了体,平静地顺着楼梯走了下来,光裸的脚趾踩着有些凉意的地板一步一步凑近曲烁:“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曲烁起身道:“看见你在睡,怕吵醒你就下来了。”
原来他已经进过房间了。
曲禾笑了笑,他看见曲烁眼睛里有话要讲,但是他不想听,于是抢先一步道:“你低一下头。”
曲烁照着做了。
曲禾咧开嘴摸上曲烁的后脑勺,使劲往自己这里一带,仰头把自己的嘴送了上去。
曲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他没有动作,但是曲禾在索取,撕咬着曲烁的唇边,双唇在一起重重碾压过去然后长舌顺着缝隙钻进开始他的胡搅蛮缠,勾着曲烁的舌尖画圈,然后从舌根吮吸个遍。
曲禾想,自己怕是被冲昏了头,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该拎着他的领子质问他吗?但是真的等他吻上去感觉又不一样了,太美好了,心底暗藏的渴望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连接着曲禾和曲无义不同的灵魂慢慢拧成了一条麻绳,死扣越系越紧,紧到他透不过气,终于挣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