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木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定,点头答应道:“嗯,我会劝他的。”
专家由衷感叹:“这孩子……可真懂事啊,沈老师。”
“是懂事,”沈绍军却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拍拍专家的肩:“走吧,先去详细说说,我这里还有一份材料。”
“好好好,走,去那边说。现在的情况就是……”
做完了各种评估,专案组把林嘉木与林舟的会面定在半小时后,为了照顾林嘉木的情绪,不知情的专案组还特意把审讯室换成了会议室。
去会议室之前,沈钦十分担忧地把人叫到了厕所里。他在洗手池前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问了林嘉木:“真的可以吗?如果今天不想做这件事,也可以——”
“明天吗?还是说后天?”林嘉木抬手理了理沈钦的衣领,然后轻轻抱住了他:“谢谢你沈钦,我没关系的,真的。”
沈钦其实不太相信他的这句“没关系”,后退一步抓着他的手问:“你怎么打算的?他真的会坦白吗?你有把握吗?”
“我有吧,”林嘉木舔舔嘴唇,其实还是能看出有些紧张,“刚才你也听懂了吧?他早就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被捕,奥非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会想办法要挟他,所以他把我妈藏了起来。”
“可是你……”
“是的,”林嘉木无所谓地笑了笑:“可是他完全不管我的死活,整个奥非都知道我在哪里上学,怕别人不认识我,他还特意把我带过去给他们都见过。”
沈钦十分震惊:“是电击中心那次?”
“我猜是的,我以前真的很想不通,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恨我,后来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我又想也不至于恨我到这个地步吧?”
尽管林嘉木的表情看上去已经足够轻松,沈钦却还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
“我的把握就是——”他抬眼看着沈钦,眉毛也跟着挑了一下,笑道:“赌他其实是感情用事的人,二十年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一想到此前林舟种种所作所为,沈钦眉头一皱:“你怎么赌?”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要亲手送他最后一程?”林嘉木朝他靠近一步,像是要从他身上汲取能量一样,两手搭上他的肩膀拉进两人的距离,额头与他相抵,缓慢而又坚定地说:“沈钦,这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就像他那么多次放弃我一样。”
*
十几分钟后,林舟坐在会议室里,手上没有手铐,人看上去还是比较体面。林嘉木进门后对专案组的贴心表示了感谢,拉开椅子坐在林舟对面。
一位警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他顺势拉住他的手腕,然后抬着头示弱一样看他:“叔叔,可以把那个关了吗?”
林嘉木指着摄影机,随后眼神再向刚才那位专家求助。警察面露难色,专家体谅林嘉木的懂事和深明大义,及时出面把警察拉到了一边。
林嘉木听到个大概,专家说这次也不是正常审讯,就是儿子过来劝劝爸爸迷途知返,警察请示了专案组长,对讲机里传来组长沉着冷静的声音。
他说可以。
林嘉木低下头,却在此时想起进来之前沈绍军对他的叮嘱。沈绍军让他别害怕,不会给他看到手铐,但是林舟脚上肯定有铐子,要是情况不对就跑出来,自己和沈钦都在外面等他。
他看着林舟,听到身后咔哒的关门声,不动声色地把微微颤抖的手放了下去。
林舟面无表情,先问了他一句:“考得怎么样?”
“还行。”
对林舟这样的“关心”,他丝毫不感觉意外,他知道林舟其实是在问什么,于是继续答他:“应该够我考一个很远的学校。”
蒋谷兰一直反对他把自己送出国,所以对他来讲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己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上学。林舟果然只是笑了笑,看上去是再也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我现在可以以一个大人的身份和你谈判了吗,林舟先生?”林嘉木问。
林舟不答话,可也竟然没有感到惊讶——他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于林嘉木和他交流的方式,而林嘉木当然也不是要等他答话了才继续说,立刻又说:“今天没有私仇,我来只是想劝你‘迷途知返’。希望你把奥非真实的账目交出来,在我说话的过程中,你可以打断我,也可以只听我说,我说完我该说的,就会离开。”
林舟看他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让他们关了摄影机吗?”林嘉木微笑着问,然后也微笑着自答:“因为这是我谈判的筹码。
“你教我的,从小到大你都把我妈妈‘照顾’得那么好,让我在姐姐去世之后每天都很害怕,害怕如果把你激怒了,妈妈的情况就会更糟糕。”
这次林舟嘴角动了动,林嘉木看在眼里,给了他一次打断的机会。林舟自大地问他:“你的筹码,该不会是可怜的自己吧?”
“当然不是,我的筹码也是妈妈,”林嘉木注意到他脸色的微妙变化,渐渐坐直了身体,又问:“对了,林舟先生,我这样和你说话,你都不会觉得奇怪吗?我出生到现在十九年来,你没有哪一天不是我名义上的父亲,连专案组都寄希望于我,让我来劝你迷途知返——现在都懒得装了是吗?”
然而林舟只是冷笑。
“你看,这就是关了摄像机的意义。”林嘉木顿了顿,略做思考后接着道:“你原来跟我的亲生父亲共事了那么久,那你觉得我长得像妈妈,还是像爸爸?”
“……林嘉木。”
感觉林舟牙齿都要咬碎了。林嘉木笑笑,不为他的怒气所动,还是自答:“应该是像爸爸,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厌恶我?除了我让你这辈子都无法和最爱的人拥有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你每次看到我是不是都会想起那个我妈到现在都舍不得忘记的我的爸爸,林清泉?”
林舟握紧的拳头突然狠狠砸在桌面上,他咬牙切齿地警告林嘉木:“你应该感谢专案组来得很是时候,不然你现在已经和你那可怜的姐姐、无能的父亲团聚了。”
“你也应该感谢专案组,林舟先生,”林嘉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不然你真的就要失去一切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把账目交给他们了?”但林舟还在笑他的无知和狂妄,冷哼一声,道:“知道专案组为什么这么着急吗?因为他们扳不倒奥非,而我也不会死——他们判不了我死刑的,明白吗?”
林嘉木不答话,只是两个食指对在一起敲了敲,“进来之前伯伯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好好劝你,所有人都跟我说好好劝你,只有沈叔叔让我别害怕——我本来是有点害怕的,怕自己没有最后的勇气放弃你。
“但是非常幸运,你刚才的每一个字,都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他说着话慢慢站起来,一手扶着桌子边缘朝林舟那边走过去。
他低头迎着林舟一如既往的、纯粹厌恶的表情和眼神,竟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小枚刀片。
林舟的瞳仁登时缩紧。
“你不知道,我为现在这一刻的冷静和理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林嘉木的声音还是有些抖,他紧紧捏着刀片,尽力做着深呼吸,“你一定会下地狱,但我不会让你再把我一起拖下去——至少现在不会。”
然后刀片被他艰难的地重新收回袖子里。
“人和畜生的区别之一就是,人应该能控制自己不要做不能做的事,但畜生很难,”他后退了半步接着说:“我现在要说我的谈判条件了,但我不会在这里就要求你做出选择。”
林舟已经没有会面刚开始的那种冷静,对面前这个他曾经以为能够永远拿捏的“儿子”也终于产生了警惕感。但他仍是不说话。
林嘉木继续平复着心情,等一些冲动冷却下来才又道:“你会不会死,法律自有裁决,但如果你交出奥非的犯罪证据,我妈就永远不会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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