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瘟疫传染性不强,没有连累邻村,可这无忧镇霍霍。但病症痛苦折磨人,高烧咳血浑身疼,得上基本没救了。
人们都绝望了,横七竖八的躺在荒地上等死。
连路过的蚂蚁都比他们生机勃勃。
妇人自己不怕死,她怕死了之后没人管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老头怕死,死了之后就等不到远游的儿子回来。
他们绝望又无助,依偎在早已变成尸体的亲人旁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在枝头,人们这下连绝望的力气都没了。
都说乌鸦预示着死亡,这是黑白无常的宠物吗?
“吉祥。”
从远方传来的声音清澈好听,似灵泉溅玉。
人们垂死挣扎仰起头。
余风吹凉了盛日,夕阳染红了云霞。
那人迎光而立,凤眸柳眉,精致而妖丽,同漫天霞光相映生辉。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在暴雨中排队的人们顿时兴奋起来:“郎中,郎中!”
镇长吓了一跳,大清早的才起床,本想去烧火做饭,结果自家院子里全是人!
排在队伍前头的已经迫不及待往里冲了:“郎中,我家小孩昨晚发高烧,请郎中救命啊!”
“活菩萨,我昨晚上吐下泻,请菩萨给我治治。”
“活神仙活神仙,俺是隔壁牛家村的……”
“停停停。”镇长一个头两个大,“林郎中不在,大家别吵哎呦,别挤别挤!”
“啥?”众人统统傻眼,异口同声,“郎中去哪儿了?”
镇长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摘出来,气喘吁吁道:“郎中采药去了,可得晚回来呢!”
众人好悬松口气。
“没走就好,没走就好。”
“反正回家也是待着,我就在这儿等吧。”
“喂,你这人怎么插队啊!”
“后面排队去,讲不讲规矩呀!”
镇长听到远处乱糟糟的,正要拿雨伞去看看,就见那人笔直朝这边走来了。
狂风暴雨的天气,他却不打伞,而雨水也淋不到他身上。他披了件黑色的斗篷,巨大的兜帽将头遮的严严实实,虽看不见样貌,但只凭这身打扮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镇长上前两步正要问候,忽然一道闪电适时的划过天幕,青色的亮光晃得那人满头白发惨白惨白的,如天昏地暗间一只勾魂索命的厉鬼,吓得镇长一个激灵,腿都软了。
滚滚闷雷奔腾走过,只听这人冷笑连连的问:“你们说的那个郎中,去哪里采药了?”
*
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雨后初晴的山涧雾气朦胧,柔和的春风一缕一缕荡在眉间,空气清新宜人。
乌鸦被雨水淋湿了羽毛,抖落抖落翅膀,懒洋洋的蹲在凸起的石块上。
镇长的儿子今年七岁,因在家中排行老二,就叫二郎。
二郎生的眉清目秀,因家境贫寒饥一顿饱一顿,长的矮矮小小,瘦骨嶙峋。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跟着跑到山里不是来玩的,而是帮忙郎中采药,顺便捡捡树枝和松塔回去烧火。
他手脚并用爬到树上,折断细树枝往下扔,一不小心脚下踩空,眼瞅着脸着地,吓得他眼睛一闭嗷嗷喊,猛地衣领一紧,身子一荡,二郎在距离地面仅剩三十公分的位置停住。
小崽子“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又没摔到,哭什么?”
二郎闻声抬起脑袋,在一片水雾蒙蒙中,有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提着竹篓走过来。
二郎打了个哭嗝,抹抹眼泪,正要说话,只见那男子打了个响指,提溜着他脖领子的力道骤然一缩,二郎猝不及防,“扑通”落地。
“好了,现在可以哭了。”
“……”
脸着地的二郎哼哧哼哧的起来,一边吸鼻涕一边叫人:“林郎中。”
林尽染一脸嫌弃:“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上能擒贼抓流氓、下能点火炸厨房!你看看你,鼻涕都流到嘴里了。”
二郎闻言,用袖子抹一把,再抹一把。
林尽染:“……”
二郎这情绪来得快去得慢,坐在地上吭叽了一会儿才问:“郎中采完药了吗?”
林尽染:“还差三条蜈蚣。”
二郎眼睛都直了:“虫,虫子?”
“对啊。”林尽染在竹篓里找啊找,提溜出一条比筷子都长的蜈蚣,“这样的。”
二郎这回非但没哭,反而几个箭步扑过来,一把夺走蜈蚣放生。
林尽染:“……”
你是跟来捣乱的吧?
不等林尽染暴揍熊孩子,二郎扑通跪地,朝着蜈蚣爬走的方向又是祈祷又是磕头,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把林尽染看的一愣一愣的。
“小孩儿,你在干嘛?”
二郎没动,又磕了一个头,口中喊道“大仙法力无边,寿与天齐”,完事才起身。
林尽染一时不知该从何腹诽起。
二郎说道:“郎中,那是大仙的徒子徒孙,不能抓的。”
“什么仙,蜈蚣仙?”
二郎用力点头:“大仙神通广大,可厉害了!正因为有他保护牛家村,所以无忧镇闹瘟疫的时候,牛家村才没被波及。”
林尽染:“他只保护牛家村?”
“还有李家村和王家村。”
“三个村子都管,唯独不管你们无忧镇?”
二郎掰着手指头:“因为我们镇子太穷了,拿不出供奉……”
林尽染若有所思,从袖内乾坤取出一只蝎子:“给你个宠物。”
胆小如鼠的二郎居然不怕虫子,拿着蝎子一脸困惑。
“如此斤斤计较的大仙,还妄想什么寿与天齐?他若能得道,林公子都能跟本堂一夜春宵了。”
二郎一愣,只见一个身披黑袍满头白发的年轻男人款款走来,吓得二郎跟条泥鳅鱼似的钻到林尽染身后。
林尽染有些意外,低头看向二郎,表情逐渐扭曲:“喂,你那袖子……”
“曾经叱咤四海,名贯十三州的鬼才少年,销声匿迹四年后,如今在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给一群老弱病残治伤风咳嗽。”阿九失笑道,“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邪医?”
林尽染抬起好看的眉眼,语气可不怎么动听:“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阿九用手梳了把被雾气打湿的白发,慢悠悠的说:“邪医不是外出给我们城主找药引子吗,找到无忧镇来了?”
林尽染白他一眼:“凡事要讲究个轻重缓急,老童子晚几天长大又不会死。”
阿九不服了:“万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城主可是四年,哦不,是五年前就付了诊金!”
“你们就算十年前付诊金,疗效也不会提前。幸亏是我啊,换做别的医修给他一百一千年都无能为力。”林尽染弯腰捡起竹篓,再白阿九一眼,“混元草极难寻,你不妨利用自己的魅力去求一求情报网庞大的影阁。”
“本堂倒是想,可惜黑凤凰受伤闭关,闭门谢客啊!”阿九语气一顿,眼尾挑出揶揄的弧度,“听说是被你打的?”
林尽染不置可否。
阿九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那小黑人哪里惹到邪医了,害邪医发这么大的火?”
林尽染凉飕飕的说:“少管闲事。”
阿九从善如流的闭嘴。
他就一点好处,就是有眼力见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多年豢养男宠的经验,论起讨美人欢心来,他在魔修里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如此懂事,搞得林尽染都不好意思冷脸相待了。
忽然,阿九眸子一撇,落到林尽染边上的小崽子身上,目光缓缓下移:“呦呵!”
林尽染一阵恶寒。
不是吧你个老变态,连孩子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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