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嗣(97)

　　梦境之地，空中之外。

　　江辞是走在无尽的缟玛瑙道路上，空茫的世界中时不时有巨大的东西在旁边游弋，在朦胧的灰白色雾气中露出灯笼一样的眼睛。长着透明发光翅膀的小精灵在一些黑色孔洞里面悄悄观察他，还有一条银白的大蛇从道路的下方冒出了一个脑袋。

　　他走得那么认真，所有奇怪的东西都不能打扰他。

　　然后时间就好像倏忽一瞬，他从一个缟玛瑙地砖上跨过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神殿，那个无名的异香和喷着奶白色液体的螺旋喷泉都是那么熟悉。

　　看着面前的白金色阶梯，还有上面通入天际建筑物，那些华丽的浮雕也带着一些似曾相识，就连那会儿他看不懂的长诗，现在都能看懂了。

　　无比华丽的词藻，全都是赞美万物灵魂之主的诗句。

　　“是洛兹的神殿。”

　　他想起来了。

　　曾经，洛兹还没来到他身边之前，他在某次入梦的时候，进入过一个高大精美的神殿，他从外面黑色吹着风的旷野中，推开神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那会儿他走过了白金色阶梯，他再次走过了白金色阶梯。

　　黑色的衣袍落在白金色的阶梯上，就好像开出了一朵朵的花。

　　推开门，他再次推开了门。

　　门内，旋转的星河之上，无数的黑色凝聚出了一个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高大俊美的符合人类审美的人形。

　　祂看起来如同人类理想中能带来庇佑的神灵。

　　江辞眯了眯眼睛，眼睛里倒映出洛兹走过来的身影，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神情。

　　他想起来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在那个梦境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他遇到了潘神。

　　潘神曾经给他说，祂前一天晚上是去参加了朋友的婚礼。

　　“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婚礼是怎么回事了。”

　　刚摸上江辞的手，打算索要一个甜蜜的吻的洛兹：“？？？”

　　……

　　潘神看着江辞突然消失的身影，还有自己身边黯淡下来的巨大星球，突然索然无味地叹了一口气。

　　【还不如睡觉。】

　　随着祂身影的消失，祂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也随之离开。

　　那灰色巨大人形剪影也跟着黯淡了些，但是总归没有完全离开，祂得等到祭典完全结束。

　　下面的祭司们已经开始端着金色的盘子往中央的神殿走去了，它们用一种平滑的移动方式，而不是用人类踏步的方式移动着。

　　孟阳秋蹲在金盘上面十分平稳，他新奇地看着中间八边形的高大神殿，还有从八个方向端着盘子从神殿八个大门逐渐走进去的祭司们。

　　祭司们是从另一个神殿的外围的门走进来的，也就是刚才把他们拦在外面的门。

　　它们排的队伍整齐极了，每个祭司都留着相同的距离。

　　孟阳秋全力感应着钥匙，如果钥匙在他的周围出现的话，他会有强烈的想打开那扇幻想中的那扇门的冲动。

　　但是他专心致志地看了半天，还是没感觉到钥匙的存在，反倒是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珍珠、宝石、首饰不稀奇，尸体、脑袋、心脏也常见，但是有些奇葩的玩意简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穿得泛黄的满是破洞的裤衩，吃了一半的饼子，一撮头发，一片人类的指甲，指甲还是灰色的……

　　孟阳秋在进去神殿之前，嘴里还在念叨着：“为什么会有一个满是破洞的裤衩呢？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给自己供奉的邪神送上一个满是破洞的裤衩，难道是那个邪神的特殊癖好？这癖好真有点重口味……卧槽！”

　　然后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身体突然开始了下坠，他眼前全是无穷无尽的黑色。

　　孟阳秋嘴里叫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倒是快，他直接从衣角的小包中洒出了一片白色的闪光粉末，再扔出去一片带着火星子的火焰草，空间就瞬间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强光。

　　恍惚间有一声尖锐的哀嚎，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褪去了。

　　孟阳秋什么也没看清，他的眼睛在强光下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在等到闪光粉末从强烈的闪光变成了柔和的光芒时，他的眼前才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他看到了一把满是藤蔓花纹的钥匙。

　　画面停顿了。

　　“小秋，奶奶要出门了，早餐想吃什么？”

　　有个温柔的女人在摸他的脑袋，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用乌木发簪挽着头发，但是脸上却白茫茫一片的女人。

　　是他的奶奶，他看了看自己，一双小小的手，他好像变成了年幼时的自己。

　　“奶奶，我想吃酱肉包子。”

　　“好，小秋乖乖的，不要随便去开门哦。”

　　作者有话要说：

　　秋后算账开始了！

 

第75章

　　孟阳秋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是相当模糊的，特别是关于他奶奶的那部分记忆，似乎被他自己特意藏起来，或者说是被迫藏起来了，在日常的生活中，他基本不会想起来关于幼时和奶奶生活时的记忆。

　　但是那份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就好像是放在了他脑子里的某个上了锁的记忆匣子里，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等他愿意想起来的时候，依旧像刚发生的一样清晰。

　　上次在博物馆的时候，在江辞的帮助下，他就打开过一次那个盒子，那会儿他就说出和他奶奶生活的所有细节。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份记忆却主动出现了，甚至面前的场景也和记忆中的画面对上了。

　　不过这个孟阳秋现在不仅是年幼的孟阳秋，也是快满十八岁的孟阳秋，甚至还有来自未来的那个孟阳秋，他们似乎变成了一个人。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突然出现了似哭非哭的表情，然后特别委屈地张开嘴叫了一声。

　　“奶奶。”

　　季晴芳离开的脚步停下来了，她一转身就看到了孟阳秋竟然哭了。

　　“奶奶在。”

　　她在孟阳秋的身边蹲下来了，小心地擦拭着他眼睛里落下的大颗大颗的泪水。

　　“小秋，怎么哭了？奶奶不走，奶奶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怎么样？不哭不哭哦。”

　　孟阳秋抓住了季晴芳的手，泪眼婆娑地问道：“奶奶，但是我真的需要打开门怎么办？”

　　季晴芳手中的动作缓缓停下了，她摸了摸孟阳秋的小脑袋，说道：“小秋，门是不应该打开的。”

　　“我得找到钥匙，奶奶，我需要钥匙……我经历了很多事，我看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很多很坏的东西，我们做不到，会死很多人，我不能，不，我必须……我需要祂，我们都需要祂，奶奶。”

　　季晴芳轻轻地拍了拍孟阳秋的后背，把他搂进了怀里，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了。”

　　“小秋很勇敢。”

　　季晴芳牵着孟阳秋的手，带着他往楼上走去。

　　在他们的背后，在草木繁茂的院子中间，飞起了几只叽叽喳喳叫着的麻雀，无忧无虑地往蓝色的天空上飞去了。

　　到了二楼，季晴芳居住的门前，她直接打开了门。

　　门内传来了一些香料的味道，孟阳秋看到了在这个房门打开的时候，一些安静的、呆在阴暗处的“门的阴影”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把自己的身体往一些更深的缝隙间蠕动过去了，那些东西红黄肥硕的身体就像肥肉一样恶心。

　　门内是整齐的红木家具，窗户上面挂着的香料包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季晴芳坐在了自己的梳妆台上，打开了下面的某个抽屉，然后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满是浅浮雕的木盒子。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个盒子，然后递给了孟阳秋。

　　“小秋，我曾经找了很多的办法，想让你远离门还有钥匙，但是门还是在你的身上出现了……小秋，不知道你们找祂做什么，但是获得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打开“门”，祂让我失去了属于人类的躯体，我的灵魂的一部分也被困在了另一种生命的体内，现在活动的不过一具用泥土捏造的人形素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