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沫沫送进水池里, 看着他窝在恒温的水池中, 趴在那儿又困却又强撑着精神地看着他,五分钟没到就睡着了。
他还是维持着人腿的形态,却像之前斐越看到过很多次的那般,像人鱼一般地飘在了水面上。
说实话, 从斐越的视角来看, 看一条人鱼飘在水面晒月光浴,这并不会让他觉得奇怪, 那是相当唯美的画面不是吗?
可看一个人飘在水面上, 哪怕那个人是沫沫, 他拥有着漂亮的脸蛋和身体,这场景依然像是带上了诡异的色彩。
斐越给他裹的浴巾这会儿已经散开了,但还将将盖在他身上,斐越抿了抿唇只当没看到,兢兢业业地当了回“清洁工”把浴室到卧室的地面收拾干净,洗漱完后才目不斜视地轻声走过沫沫呆着的那个浴池,小心翼翼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知道他很紧张,但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像面对身为人鱼时的沫沫那样,去面对身为人的他。
斐越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他的大脑很清醒,全都是和沫沫有关的事情。
但庆幸的是,他这样想了没多久便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这对斐越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安慰了。
只是,睡梦中,他总是能听到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出现,又很轻,像是什么东西在动,伴随着水滴落的声音,还有布料擦拭地板时那种摩擦的声音,以及濡湿的地面上有东西划过的声音。
斐越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由水联想到沫沫,所以他并不觉得夜里听到水声是件奇怪的事情,他觉得有这样的声音是正常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这么理所当然地想着,并且放任这种声音在他的耳边持续着。
直到他想着想着猛然间睁开眼来。
斐越:“?”
沫沫?
前一秒脑海里闪过的“沫沫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这个念头让斐越下意识地抗拒起来,并且想在睁眼后找到沫沫来反驳自己脑海中的这个念头,然后,他在自己的床边看到了沫沫,几乎置身于水泊之中、着急忙慌地拿浴巾去吸水却发现浴巾也是湿的、发现水越擦越多都已经蔓延到主人的床底下而主人却在这个时候醒来了而紧张地瞪大了眼的沫沫。
他的小心思,即便是长大了,也依然像以前那样清楚地显露在自己的脸上,连心理路程斐越都全然知晓。
沫沫:“......”
斐越:“......”
-
睡得早醒得早,不像斐越劳神费力又是打扫卫生又是紧张,白天就睡了许久的沫沫早早地在这天清晨就醒来了,彼时太阳才刚从东方照进来第一束光芒,天还是半黑的,床上的斐越也依然熟睡着。
沫沫眨眨眼,发现自己身上的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甩在了岸边,腿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回了鱼尾,醒来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甩了甩自己的鱼尾巴掀起一片水声的沫沫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在看到不远处床上的斐越许久没动弹后才松了口气。
披着松垮垮的斐越的衬衫,沫沫像做贼似的慢慢挪动,从水中央游到了池边,趴在那儿找了个借力的地方然后好奇地四处看。
这是他主人的房间。
昨天他都没来得及仔细瞧。
吃完饭在餐厅那边活动了一会儿,他便被斐越抱进了于是去泡澡,泡完了再被抱回卧室的时候,他早是困得迷迷糊糊的状态,强撑着看着斐越打扫了会儿卫生以后,他便无知无觉地闭上了眼睛,再醒来便是现在了。
比起斐越的房间,沫沫更好奇的是斐越。
就算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样,真的来到他的身边以后,沫沫却还是想亲近他。
亲近自己的主人,再久都不会觉得腻!
所以,扭头四处看了一遍,沫沫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床上。
沫沫:主人在那儿睡觉呢。
想要靠近自己的主人,大概是出生岛上每只小崽崽的本能,哪怕沫沫如今长大了,有着比以前要强许多的自控能力,但他还是想靠过去,甚至因为这个想法,他再也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水池里。
以前的他早上醒了还能在水里泡上五六分钟发呆,好一会儿才能真得清醒,今天的他靠在水池边上,不动就浑身不自在。
沫沫:每一寸骨头每一片鳞片都在骚动着想靠到主人身边去!
所以,在斐越还熟睡着的时候,某条早早醒了的大人鱼已经开始“偷渡”了。
也是这个时候,沫沫才意识到,在小岛上的他弄得再湿漉漉的都没关系,水缸里、小浴缸里还有他海底的住所里都是水,他自己也不排斥水,不会觉得湿哒哒地难受,而躺在草坪上的时候,水也会漏下去,最后一点痕迹都没有,可是在斐越的世界,水似乎就并没有那么好处理了。
昨天的斐越忙着打扫到处淌的水,沫沫看得一清二楚,今天就轮到他了。
沫沫的头发上是水,他的衣服上也是水,小心翼翼地爬出水池,身上都是水,还带出了许许多多的水,一下子,原本干净清爽的地面就被霍霍的一塌糊涂。
他本意是想去找斐越的,想趴在斐越的床边再陪着斐越睡一会儿,就像昨天一样,但是爬着爬着就到处都是水了。
坚硬的鳞片和地面摩擦会发出声音,他得很小心地挪动才能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来,可周身的水带来的那种濡湿的声音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的。
当他发现蔓延开去好大一片水的时候,他都已经快挪到斐越的床尾了,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靠近了斐越他这么湿哒哒地岂不是把被子床单都弄湿了,再回去又消灭不了他爬出来这一路的“罪证”。
于是,思索了一会儿,他便想着好歹些稍稍做出点努力,然后,湿漉漉的浴巾把这一片搞得更加离谱。
再然后,斐越就醒了。
一人一鱼就这么尴尬地对视着,在一地的水痕中。
沫沫眨了眨眼,有一点慌了。
他看看地上的水,再看看撑着胳膊坐起来看他的斐越,然后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里拎起来都能直接滴出水来的浴巾,悄悄屏住了呼吸。
其实沫沫知道自己该干的是什么,在发现自己弄得到处都是水的时候,他就该乖乖地回去水池里等着斐越醒来,说不定那会儿地都干了,又或者是直接叫醒斐越,找他帮忙,但是......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就算是聪明的沫沫也会犯傻。
“我......”还侧着坐在地上的沫沫有些徒劳地动了下自己手上的浴巾,正要和斐越解释下的时候,突然手上一滑,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斐越愣了一瞬间就要扑过去接他,却没想到沫沫已经开始自救了——他抓住了斐越的床的床腿。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没等斐越松口气,也没等沫沫侥幸地笑笑,下一秒,“咔嚓”一声,床腿被紧张的沫沫徒手捏断了。
四条腿的床,缺了一条腿不会倒下,还能站立着,但在沫沫那一抓的力道下,歪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在本就缺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倒下来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咔咔”两声艰难的响声以后,床尾的另一条床腿也宣告报废,床板直接往下掉。
而一头的床垫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和震动以后,另一头的两个床腿也跟着折断了,床头同样砸在了地上,这之间甚至没超过两秒钟,根本没给斐越反应的机会,连着两场巨大的震动,让还没来得及完全坐起身的斐越又躺了回去,并且被震得屁股发麻,以及他的脑阔好像又受到了那么一点伤害。
但斐越根本来不及顾忌自己,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摔到了沫沫面前:“有砸到手吗?”
下一秒,看着自己手里别捏得变形露出了里面木头芯的半截床腿,沫沫:“好像没有......”
斐越:“......”
从来没有一次,斐越会觉得自己卧室的床是假冒伪劣产品,脆的一塌糊涂,他甚至都在想这床是不是被虫蛀空了以至于沫沫一碰就倒了,还差点伤到他。
在偏心的斐越心里,这可以是很多人的错,甚至是他自己的错,但绝对不是沫沫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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