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九宸犹豫了一下,转身走进飞行器。
阎盛霆目送飞行器升空,直到它消失在高墙外,脸上的伪装才终于消失。
结合热来势汹汹,他浑身都在痛。
他咬着腮帮快步冲进临时住所,进入健身房,抖着手将金属环扣在身上……
路九宸魂不守舍地坐在驾驶舱内。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小册子上的文字。
跟阎盛霆说的不同的是,这些描述结合热的文字仅只是平铺直叙,并没有任何夸张的修辞。
可哪怕是这样呆板的描述,都能够让他感受到结合热的恐怖,他无法想象正在经历这种痛苦的阎盛霆会是什么模样。
【如果您真的很好奇,今晚或许可以亲自看看。】
王振伟的话再度响起。
是,他可以去看看,如果并没有资料上说的那么严重,他就回家去;如果真的很严重,他,他……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身体已经先于大脑行动,调转飞行器返回军区。
飞行器落地的时候已经九点过,男人的二阶段结合热肯定出现了。
他下了飞行器,朝着蓝色建筑前进。
一开始是快走,后来变成小跑,再后来变成狂奔。
蓝色建筑是一栋小别墅,在他完成协议签订的同时,军区之内的部分区域就已经对他开放了权限,这栋别墅也在其中。
他通过人脸识别进入别墅。
里头黑乎乎的,只有二楼一个房间里透着光。
他快步上楼。
透过指节宽的门缝,他看见了屋子内的画面,能让他瞬时间热泪盈眶的、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健身器械凌乱地散落在地。
男人赤着上身,两只胳膊、两条腿,还有腰间分别扣着巨大的金属环,正在做伏地挺身。
他好像很镇定。
仔细瞧却能看见他的额头、脖颈、四肢全部都爆出青筋,绷得笔直的身体诡异地抽搐,汗水顺着沟壑起伏的肌肉汇聚流下,一滴滴落在地面,积聚出数小摊水迹。
他像即将崩坏的机器人一样,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但这样的行为根本无法缓解身体和精神上的疼痛,忽然之间,他整个人脱力地趴到地面,蜷缩着,抽搐着,痛苦低嚎。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分钟,他又咬着腮帮子重新趴好,继续伏地挺身……
男人果然在骗他,资料上写的全部是真的。
其实他只要要了国家安排给他的任何一个人族,就可以立刻彻底摆脱结合热带来的痛苦。
可他却一直在坚持,只因为他爱他,他想跟他在一起。
男人为他承受了这么多痛苦,他还在纠结什么?还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路九宸推开了房门。
疼痛让阎盛霆几乎陷入疯魔,五感都变得迟钝了,他知道有人进来了,但没有精力去思考,也没有力气去看到底是谁。
他再一次脱力地趴到地上,破声说:“出去。”
路九宸没听,越走越近。
被汗水模糊的世界里,阎盛霆看见了一双清瘦的、穿着人字拖的脚,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谁了,他渴望的人就在眼前,只要他一抬手就能触碰到,但他没碰他,而是用上了全部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站起来,退到距离路九宸最远的角落里。
“快回去,听话。”
路九宸依然没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离得很近,脚尖都能抵着脚尖了。
路九宸用视线静静描摹男人因为剧痛而狰狞的面容,片刻后,背过身去。
32、投票活动
路九宸缓慢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窗帘上缘透露出小块小块的半圆形橘光。
视线顺着窗帘楞起的拱弧往下移动,定格在前方的棕色矮几上。
矮几上放着一只插着樱花的细颈瓷瓶,玉白色的底,瓶身上淡青和浅红的印记斑驳交织。
“睡好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阎盛霆的,但显然比平时更为低哑,就如同他第一次跟他打电话听见的那种声音,只不过比起当时略微有些变化,像是少了痛苦多了餍足。
路九宸还有点不在状态。
阎盛霆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臂,贴在他耳边说:“我出去了?”
出去?
去哪儿?
路九宸下意识地这么想。男人轻微动了一下,他忽然就明白了,紧随着他睡过去之前的一切记忆都回潮了。
记忆的起点是健身房里那面贴了碎花墙纸的墙壁,然后是房外走廊上的漆白栏杆,再是走廊尽头的落地花窗……
当时他盯着花窗外摇晃的路灯看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男人忽然问他:“饿吗?”
他茫然地扭头。
男人就低声告诉他,花窗外对着的那条柏油路连接着食堂和停泊区,食堂每天晚上十二点都会烹煮夜宵,专门提供给那些值了夜岗回来的军士。
路九宸魂都要飞出去了,听着男人这话愣是没忍住回了魂,骂他居然还有心情聊夜宵。
男人涩气地笑了一声,没回嘴。
过了半个多小时,忽然有一列军士出现在柏油路上,路九宸慌乱地想要藏起来,男人不让,还扣着他的肩,说他也该吃夜宵了,后来的事情他就记不得了。
“饿吗?”
又是这个问题!
“我特么都吃吐了卧槽我嗓子怎么了!”路九宸这一出声才发现嗓子跟重感冒了似的。
阎盛霆立刻去接了温开水装在吸管杯里,把吸管凑到他嘴边。
路九宸表情嫌弃,操着破锣嗓子说:“我这么大人了用什么吸管。”
他试图像平时那样鲤鱼打挺坐起来,才发现身体根本使唤不动,也不是疼,就是没力,像是上了麻药。他无可奈何地瘫在床上。
阎盛霆又把吸管往他嘴边凑,“别逞强,喝点水。”
路九宸偏头喝了一口,“我都高位截瘫了,想逞强也逞不了啊。”
阎盛霆低声说了句抱歉。
路九宸看他满脸歉疚,一下子就舍不得了,他费力地伸手戳了戳他胳膊,“我是你男人嘛,这点苦还是能吃的。再说了,外头多少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他说的是阎盛霆征婚这事儿。
自从那天在酒店里跟男人说开之后,男人就向族内和国家申请撤销了征婚公告,为此全伽马星不知道多少俊男靓女哭晕在厕所,网络上还掀起了“巨人族族长的婚育对象到底是谁”这一世纪大猜想——这是他在粉红房子里学习的时候,眼镜男说的。
阎盛霆笑了一下,让他继续喝水。
路九宸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松开吸管。
男人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我刚才是问你肚子饿不饿。”
路九宸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大方说:“也不饿,你躺上来,我想看着你。”
阎盛霆利落上床,握住路九宸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路九宸就顺利翻过来了。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中间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
路九宸仔仔细细看着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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