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鸦一句话没说,拿起就喝。
叶疏没喝,就坐在那,看他一杯接一杯。直等到对方的动作稍稍慢下来之后,才开口,
“听说,你今天在训练场被人揍了?”
“……”
周九鸦动作一顿,闷声道,
“那家伙……的确跟霍朝元帅说的一样。”
——很强。
只是最开始听说的时候,周九鸦不服气。他这辈子在武力上彻彻底底服过的,就只有霍朝。毕竟当初在战场上,他是被对方完完全全按在地上摩擦。
但那个时候,霍朝用的是禁渊。
而今天,霍闲风只用了白泽。
叶疏单手撑着侧脸,慢悠悠抿了一口,
“——觉得丢脸?”
“……当然不是。”
周九鸦并不在乎什么丢不丢脸的,他闷了一口酒,
“技不如人我认,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在意的是别的东西。
“噢,那就是当着阿瓷的面,被揍了,小叔叔的面子上过不去?”
“……”
周九鸦抬眸看了他一眼,得到了后者一个嘲讽的笑。
的确是有这个原因,但更主要是因为,他听见了。因为有禁渊在转播,所以周九鸦听见了霍闲风教江瓷的每一句话。
直到那个时候,周九鸦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失败。他当家长不行,当老师也不行。周九鸦一开始教江瓷,不过是想让小孩知难而退,所以都挑着一些他认为对方学不会的教,但江瓷都会了,而且做得比alpha还要好。
同时,那段教学时间,也是他们作为家人最亲近的时候。所以,周九鸦从那时候开始,简直就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教给他,于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东西不适合江瓷这件事。
直到今天。
……所以也怪不得小孩喜欢别人。
叶疏给他又满上了一杯,这里没有专门喝酒的那种小杯子,所以都是用稍大一些的,用于平时喝水的大杯子。
周九鸦继续闷。
他已经有很多年不喝酒了,因为会影响理智和判断力,而且作为军团长,他一直很忙,忙到都没有时间关心小孩,更别提什么喝酒了。
——直到今天叶疏来。
城主大人不说话,也不跟着他一起闷,就慢悠悠端着酒杯,看着他喝。明明是叶疏找周九鸦陪着喝酒,但现在看来,倒像是叶疏在陪他。
城主大人慢悠悠道,
“不是都已经确认过了,对方没问题嘛。”
确实,哪怕撇开霍朝那份视频不谈,周九鸦也确实已经确认了霍闲风的强大,以及对方对江瓷的好和在意。可是这种事情,作为家长还是不甘心。
刚才理智的时候也就感叹两句,当酒精上头的时候就不行了。
“你不知道叶疏,霍闲风那家伙……太会哄小孩了,”
军团长的语气逐渐散去了平日的冷淡,他指着外面那些亮起的萤火光团,语气忿忿道,
“你看看,你看看!简直……全是花花肠子!”
说到这个,周九鸦猛地站起来,把玻璃砸的砰砰作响
“叶疏我跟你说,江瓷他就是……就是太好骗了,omega都这样,别人说两句好听的话就心软,他们……他们不懂外面那些alpha的坏心思……不懂那些alpha的……哎!”
他说不下去了,又坐回来闷一口,火辣辣的酒精入喉,让他烦躁地解开了军装的领扣,动作有些随意和粗暴,把刚才整理好的领子揉出了皱痕,
沉默几秒后,周九鸦语气又低了下去,
“……也是怪我。”
叶疏继续给他倒酒,
“怪你什么,没完成江烬生的嘱托?”
周九鸦低着头,素来挺拔的脊背弯下来,落寞的神色像极了一头被偷了心爱蜂蜜罐罐的大笨熊。
“……我以为只要保护好小孩就可以,但现在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哦……那除了这个呢?”
叶疏的语气漫不经心的,甚至有种循循善诱的意思。
“……除了这个?”
周九鸦抬头,那双平日里素来冷冽的蓝瞳出现了几分恍惚。
他感觉这个问题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又感觉今天的叶疏好像也有些奇怪,但是混沌的神智没有办法让他仔细地去思考这一点。
不是,好奇怪。
军团长皱起眉。
他酒量好像没这么浅……?
“对,除了江瓷,江烬生还有没有托付你什么?”
这才是叶疏今天来找周九鸦喝酒的目的,他伸手按住男人的肩膀,头一次放缓了语气,问他,
“你都做好了吗?”
“我……”
周九鸦被叶疏这一按,原本的思绪顿时打断,他恍惚了一下,然后开口,
“贺准……还有贺准。”
连江瓷周九鸦都难以亲近,更别提贺准了,但后者不同,贺准从小就很乖,嘴巴也甜,他总是知道跟每个人最好的相处方式是什么,所以很让周九鸦省心。
于是军团长大人只需要每个月给贺准打生活费,经常关注一下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他,以及帮助贺准拿到一些专业上的学习资源就可以了。比如当初贺准进入研究院的年龄不够,周九鸦就出面帮了一下忙。其他的事情,贺准都可以自己解决。
“江瓷不像哥哥,像白悯。可贺准……真是跟贺启初……一模一样……那个孩子……跟江瓷差别太大了,我都摸不透……”
周九鸦觉得自己真的太不适合当家长了,
“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跟教会有联系,”
“贺启初?!”
叶疏手指一紧。
这个名字跟霍朝留下的视频中的名字,重叠了。
“贺准跟教会有联系,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以为贺准是江家亲戚的小孩,因此从来也没关注过,结果没想到……
“贺启初人呢?死了吗……怎么死的?”
“……”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周九鸦打懵了,他就捡了最近的那个回答,
“贺启初……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我们想保护他,可是晚了一步……一家四口,就只有贺准活着……就只有那个孩子活着……”
周九鸦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堪的画面,他伸手比划着,
“那里还有个更小的孩子,比江瓷还要……还要小,你知道吗,他就……就这么大,可没能活下来……”
虽然周九鸦说的不甚清晰,但叶疏还是提取出了关键,江烬生和周九鸦很可能早就按照霍朝的指引去找贺启初了,但是教会要灭口,于是贺启初一家,只活下来了一个贺准。
“……”
叶疏闭了闭眼,看来这些人真的有很多很多事情瞒着他。
——每一个人都是。
他又给周九鸦倒酒,甚至还走过去,动作温柔地给对方端到嘴边,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叶疏循循善诱,
“霍朝元帅不会怪你,虽然没有好好照顾江瓷,但是你有好好完成了霍朝元帅的嘱托,不是吗?”
“……”
周九鸦没能反抗,他其实不太想喝了,混沌的大脑让他想睡觉。但是叶疏的动作很快,他的后颈被对方按得死死的,几乎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张口就被灌了满杯。
没能及时咽下去的酒水浸湿了领子,甚至把里面的衬衫都湿了大片。而灌进去的酒,让周九鸦感觉从口腔,喉咙,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
叶疏早有准备,所以这酒很烈,还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银发的alpha被呛得很难受,几乎瞬间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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