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物回收场(141)

　　陆沉昭摸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模糊看到远处有个深浅难辨的黑汪汪的水泊，水泊的正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形状和心脏一样的石头。

　　心跳声, 好像是从那块石头上传出的。

　　“呲——”

　　一根火柴在黑暗中被点燃了, 缓缓从低处落下, 落到地面的刹那, 照亮了地上的圆形阵法, 接着, 把整个阵法点着了。

　　“轰——”

　　火以圆形阵法为圆点，以燎原之势向两边蔓延，在空地上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圆形阵法，把陆沉昭看到的水泊包围了起来。

　　火光的映照下，水泊一片殷红，竟然是个血池。就连那块摆在水池中央的，心脏形状的石头，也是红色的。

　　周围一片昏暗的时候，陆沉昭没有看清，这会四周都亮了，陆沉昭便看到，巨石上，还有一道人影。

　　是周魇。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安静地像睡着了。

　　周魇被安置在那个地方肯定是有原因的。

　　陆沉昭再次扫了眼将水泊围起来的阵法，骇然发现这是一个召唤阵，而周魇所在的位置，通常是用来摆放祭品的。

　　召唤阵已然启动，想要把周魇安然无恙的带出来，就要先毁掉这个召唤阵。

　　陆沉昭冲向那个最先被点燃的小型圆形阵法。

　　守在阵法附近的，穿着医用防护服的大夫第一时间冲出来，拦在陆沉昭面前。

　　陆沉昭：“活腻了？”

　　大夫的声音很哑，和杨大夫的声音很像：“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妨碍我为周魇理疗。”

　　“别演了，易树。”陆沉昭甩了下手腕，“想让我陪着演戏，你还不够格。”

　　大夫下意识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阴影中的乔远，哑着声音说道：“你在乱扯什么？我是疗养院的杨大夫，不是你口中的易树。”

　　“不是易树？那你活着也没什么用，直接死吧。”陆沉昭笑了笑，左眼下方有火红色的光芒缓缓亮起。

　　大夫还算冷静：“你想污染我？”

　　“说什么笑话？”陆沉昭嗤笑一声，扫了眼大夫的胳膊，“我只喜欢污染没被污染过的调查员，至于你这种里里外外被别的脏东西污染透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还有，既然你不是调查员易树，是这里的大夫，那为什么你看到我身上的东西后……”陆沉昭走到大夫面前，像嫌弃他脏似的，只隔空点了点大夫的肩膀，“会产生我想要污染你的念头？”

　　反正他要做的事情都做到了，易树不再挣扎，摊牌了：“乔远出卖我了？”

　　陆沉昭：“不，他没你想的那么有用，是我队长发现了你的身份。”

　　易树一边脱防护服一边问道：“他怎么发现的？”

　　陆沉昭：“自己问他。”

　　“我没机会问了。”易树转头看向巨石，“从周魇抽中住在304疗养室那刻起，从他被放在巨石上的那刻起，周魇就注定要为这次任务牺牲，为其他调查员牺牲。”

　　陆沉昭瞥了眼易树，抬腿把他踹倒在地：“憋回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爱听。”

　　易树：“我说的是事实。”

　　陆沉昭干脆把易树踢远了，开始琢磨用什么方式破坏这个召唤阵。

　　“我说的是真的。”易树爬起来坐在地上，他不敢再靠近陆沉昭，只能全盘托出一切，试图得到不可描述的大佬的理解，“所有调查员都知道，你们只有带我离开疗养院，你们才算完成任务。”

　　“但是，我身上也有任务，只有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才能带着我离开，否则，你们就必须在这里住满七天。七天时间，足够让一半以上的调查员死在这里了。”

　　乔远隐隐觉得有不可控的事情快要发生了，他抬手揉了揉脸，紧张道：“你之前不是说，只要你住满七天，大家就可以一起离开了吗？”

　　“那是谎话。”易树紧紧抓了把被他扔在地上的衣服，“我的任务不是在这里住满七天，是……复活邪神。”

　　“你疯了！”乔远含糊不清地喊道，“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邪神不可能真的被复活。要是祂真的能被复活，我就不会为了离开这里复活祂了。”脱掉防护服后，易树的声音渐渐变回去了，“我不是龙泽旭他们那种畜生。”

　　“你……不是吗？”乔远愣了片刻，像是在问易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你为了完成任务，已经要害死周队长了。”

　　“我和他们怎么一样！？”易树像被触碰到了逆鳞，歇斯底里地喊着，“他们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所有人！我不完成任务，你们怎么和我一起活着离开？”

　　“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想过……”塞在口腔里的舌头好像又变长了，说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周队长愿不愿意为了其他人能离开这里牺牲自己，就算他愿意，其他……其他调查员愿不愿意接受他这种牺牲？”

　　“要问吗？”易树直直看着乔远，“你决定要为我复仇，加入不敢死小队，和他们一起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候，也没有问过我啊？”

　　“……我以为你死了。”乔远面容悲戚，“在认出杨大夫就是你的时候，我的手已经脏了，我一个人脏手，一个人死，总好过你也没命。”

　　易树突然沉默了。

　　“我错了吗？”过了一会，易树僵硬地开口，“我没做过任何坏事，却被他们害得半死，被迫在这里留了整整一年。”

　　“我想要复仇，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我错了吗？”

　　“其他事情对不对，我不知道。”乔远摇着头说道，“我只知道，周队长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该对他出手，不该要他死的。”

　　“我……我已经这样了，肯定活不长了……”乔远抬手指着自己，声音干涩，“你想要人为大家牺牲，为什么不找我？”

　　易树：“你不行，任务上写了，只有住在304疗养室的人才配成为邪神的祭品。”

　　“想让周魇当祭品，祂也配？”陆沉昭围着阵法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相对比较薄弱的位置。

　　陆沉昭抬手捏着手腕，像是在挤破伤口。

　　原本贴着皮肤流淌的污染液像受到了什么吸引似的，缓缓向陆沉昭挤出的位置流动，隐隐有了要落到地上召唤中的趋势。

　　“你不能这么做！”易树不要命似的冲了上去，用头把陆沉昭撞开了，“你这是在要所有人的命。”

　　“轰隆隆——”

　　“轰隆隆——”

　　整个血池蓦地开始震颤，听不清的污染秽语从池子中涌出，仿佛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从池子里出来了。

　　最先冒出来的，是一双洁白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翅膀。

　　那是施梦羽的骨骼。

　　而后，是一具发光的，用健硕肌肉拼凑好的身体。

　　那是秦焰的肌肉。

　　血池中没有冒出属于龙泽旭的东西，一个个涌出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其他人的器官……

　　犹如感知到召唤一样，从血池中冒出的东西，全部涌向躺在巨石上的周魇。

　　“呕——”

　　乔远转身吐了。

　　他口腔中的舌头从嘴里淌出来，长长的垂下，呕吐物沿着舌头往下淌，流了一地。

　　“神说，祂回来了。”

　　“神说，所有有罪之人，都会得到审判。”

　　“你在胡说。”易树始终不信，“不可能的！邪神不可能复活！”

　　像是在回应他似的，原本冲向周魇身体的东西在靠近巨石附近的刹那全部落回血池，溅起阵阵血花。

　　肯定是复活失败了。

　　易树松了口气：“你看，我猜对了，邪神没有复活。”

　　“是吗？”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巨石附近发出，在众人的注视下，原本躺在巨石上的周魇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