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纪(120)

　　【“哈哈，是，小王爷，你终于会说三保的名字了。”】

　　【“小王爷，小王爷是什么？”】

　　【“小王爷就是您啊，您还不知道吧，陛下已经给您赐名了，从此以后，您的名字就叫福神，阿福就是你的名字，您就是陛下的儿子了。”】

　　【“阿福？我……有名字了吗？”】

　　【“没错，您就是阿福，小王爷就是大明的骄傲，陛下的骄傲，所以，阿福才能成为你的名字。”】

　　【“我叫阿福，哈哈哈！好，马三保，那我的名字以后就叫阿福了！”】

　　……

　　【“哦？怎么了，阿福今天跑来找朕干什么……哈哈，有趣，很有趣，阿福说想去天上，觉得在皇宫没意思？好，既然我的阿福是神龙，该在天上游！你不愿意束发就不束发，不愿意读书就不读书……”】

　　【“……金陵的城墙算什么，皇宫的屋顶算什么，每个人不过都是供你这个小王爷遨游四海时追逐的身后人罢了，朕只要我的阿福从小在金陵过的开心就好……”】

　　……

　　【“陛下老头，我有和你说过，我不是和你们一样的人类吗？其实，我是一条……鱼，我当初还想来找你麻烦的，那个时候，我觉得人类都不怎么样，是低等动物。”】

　　【“嗯？朕当然知道阿福不是人，可朕是阿福的父亲，所以，这个秘密哪怕知道了，也无所谓，再说，你后来也不是没做任何事，还每天和陛下老头玩的很开心，你现在也觉得不同的生命有不同的存在意义么。”】

　　【“是这样么？可你和马三保，还有金陵的大家对我太好了，你还给了我一个名字，万一，我有一天走了，回南海了，这样感觉我这个人很没良心，要不，你对我现在提一个愿望吧，只要你提，我将来变成一个高等动物后一定为你，为金陵，还有你的大明做到。”】

　　【“可陛下老伯什么都不要，只要阿福长得高，这该怎么办呢。”】

　　【“你不要这样嘛，这样好像看不起我，老头，相信我，我很厉害的，你说一个我一定能做到，或许等我长高了，到时候我再帮你实现它。”】

　　【“哎，真的吗？那容朕想一想，嗯……要不，就让勇敢的阿福保佑天下的黎民百姓三百年，让他们和你一样一起拥有好福气吧？虽然，江山变数之大，从来无人知晓，但让他们不用受战乱，不用受饥饿，可以活在你说的‘大自然’中，这就是父亲和阿福的约定好不好？”】

　　【“好，那就说好了，我一定说到做到！三百年！我们两个说到最到！”】

　　……

　　【“小王爷！我们知道你在，我们也知道你不会……再在海上出现了，我们追过来，只是想和你告一声别……别回头！好好长大吧！”】

　　【“陛下和三保太监一起送你好好长大！”】

　　【“小王爷！”】

　　【“您是一条龙！也是大家永远的小王爷！您可一定要在这片海里……好好长大啊！”】

　　【“约定的……三百年，大明永远做你的父亲，朋友，家人！没有人会伤害你！三百年，连同这艘大船……我们所有人永远保护着您！”】

　　这句人类和海洋氐人龙诺言，永远定格在了历史和文明的那段。

　　三百年，是一句诺言。

　　可我们每个生活在现代的人类都知道一件事。公元1368年到公元1644年，并没有三百年。

　　因为，公元1644年，正是明朝最后一位政权领导者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尽的时间。

　　偏偏这一年，当时的地球同样也迎来了一个关于人类命运的更迭——

　　因为，公元1644年，一个被地球选中，名叫世界末日的‘神明’也如后来广东末日的那一天真正地第一次永久‘大脑’觉醒了。

　　从一个没有生物名字的南海生物到小王爷阿福，再到成为后来的那个茯神，原来，那个人当初没对元薤白说完的那个真实发生在南海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身处于那个阶段的海洋龙面对着第一次由自己引发的物种大灭绝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现在的元薤白已经无法想象了。

　　可元薤白其实能猜到一点，也许，对方的头发，就是从那一天之后从黑色开始渐渐变成白色了。

　　那一夜，曾经的阿福小王爷一个人坐在深黑色的海上忍下全世界最大的心理折磨，他的面容一定还很年轻，但他抱头开始由于‘大脑’疼痛肩膀剧烈发抖，两个手心上满是从脸上滴落的水渍，又去听着世界正在被自己改变什么，他的人生一定也经历着世界上最难的抉择。

　　哪怕，他的面容当时还很年轻的，可他的心脏注定会从此开始苍老起来，因为，是他亲眼看着这个世界正被自己带来的动能去引发海啸，风暴和龙卷风亲手毁灭。

　　那些席卷地球的冰雪覆盖上了冰凉生命们的尸体，更随着生物们一个个睁着眼睛，失去心跳沉入海底，进入腐烂的阶段。

　　所有呼吸顿时寂静下来的生命都会降解，永久地变作物质和能量沉没于地壳之下，并随机成为任何一种对未来的地球有价值的自然资源。

　　不仅如此，他还会亲眼见到那名叫刘郎的男子面色苍白，仰头趴在浮木上痴情地向自己祈求。年轻的他当时听了一定无法拒绝。

　　所以，茯神才会在之前那个故事中告诉元薤白，他最后真的千里迢迢地背着那个男人去见了他的采薇姑娘，又让这对人类男女死在了自己所给予他们的一场成全之下。

　　更何况，他还知道此时曾和他许诺三百年的明朝政府正在经历着什么，他又对着一个该被他叫做父亲的人失约了什么。

　　茯神和明朝的人类做了一个关于三百年的约定，但当他的大脑进化脱离了生态环境中三大生物的范畴，一切的故事结局已经注定了。

　　所以，从那刻起，他就必须变老。

　　他再也不是阿福，只是茯神了，他和世上所有知道父亲离去后才明白自己该长大的儿子一样留下了眼泪，为他从未叫过一个人类一声父亲而无尽悔恨。

　　可这个故事听上去又是多寻常，多现实，多像一个每天都发生在我们这个世界中的真实故事啊。

　　当那个故事中的你我真正长大，又懂得必须开始承担职责的那一天，就是我们永久心狠告别自己年少天真的那一天。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必定会成为了一个真正独立生存的生命，他清醒，理性，冷酷地履行着自己在地球上的职责，他也永远以平视的角度履行着对万物的观察和灭绝。

　　他一点不弱小，从来不软弱，他连情绪化和会为任何生命落下的眼泪都没有。

　　因为，他已经明白，残酷的自然界规则每一天都存在于地球上。

　　他不是神，他只负责带来地球上所有物种的死亡，灭绝，引发天灾，令这些动物，植物，微生物一个个在死亡和新生中更迭，不努力变得更强大的只能永久消失，这使他自己活的好像很残酷，像一个世上不近人情的生命，他也从来不会去救任何灭绝边缘的动物。

　　毕竟，从他了解自己也在这个世界担任着一种工作后，就绝对不会上前去打破生态必须的循环过程了。

　　这甚至不是他的能力问题和价值观点问题，而是救了这一次，下一次当生存危机来临，这种动物又真的能靠自己度过吗。

　　虽然，他这个掌管天灾和灭绝的神明真的并不讨厌任何生物，相反，他内心知道，这世上任何一种动物，植物，微生物之所以能在地球上至今生存，都需要它们自己付出过努力。

　　它们会为了树木的根部分解腐烂，产生养分，它们也会吃下河流的被污染成分，分担海洋过多的富营养物质。会做一条条最默默无闻，最平凡努力的清道夫。

　　任何生物们永远都可以在大自然的每一个角落里自由欢唱，如茯神也只是一个活了千年努力而工作的生命。

　　可这个人也真的是一个大脑朝前进化，内心完善冷静的地球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