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英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
有那么一瞬间她确信苗薇还在为下午的破事生气,所以才故意把东西扔下来让她去捡,就像在逗弄一条狗。
“苗薇,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这样有意思吗?”把充电宝扔回上铺,苗英没好气地说,“你最好别再把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这是最后一次。”
苗薇没有转过身,只是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摸索着抓到落在床上的充电宝后又立刻缩了回去,接着满是嘲弄地道,“爸妈还让你照顾我,结果呢,只是让你帮忙捡一下东西你就不耐烦了。明明你在下铺比较方便,就是弯个腰伸一下胳膊的事而已,这也要说我两句。”
“苗薇,你十八了,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尊重别人?”
苗英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再多说一句,她干脆起身往外走,想去换口气,然而就在她才踏出车厢第一步,身后便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哭声。
“姐,别丢下我。”
“姐,你要帮我。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啊,你答应过爸妈会一直照顾我的,你后悔了吗?”
“姐,你是不是后悔了?你嫌弃我是个累赘?你说话啊!”
苗薇的声音起初很轻,带着表演性质的伤心和难过,可越往后说便越情真意切,绝望、愤怒、怨恨和想要把一切摧毁的暴虐。
苗英忽然感觉头疼,一些零碎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
胆怯地躲在她身后的苗薇,因为害怕而浑身发抖的苗薇,含羞带怯地注视着某个冷峻人影而微微脸红的苗薇,哭泣的苗薇,遍体鳞伤的苗薇以及……四分五裂的苗薇。
那双原本灵动如春风翦水的眼睛变成一滩被挖出的烂肉,在地上摔得稀烂,唯有一点残存的眼仁透过时间的缝隙正饱含怨毒地注视着自己。
“姐,你走吧,你会后悔的!”
苗英猛地回过神,忽然蹿出的臆想画面令她有些惶恐和茫然,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她对此有一种隐约的预感,告诫自己不能真的扔下苗薇……可就在这时,在她几乎要再次挪动脚步返回车厢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苗薇笑了一下。
“嘻嘻。”
苗英的脚步立刻顿住了。
她非常讨厌苗薇这么笑。
天真,轻蔑,漫不经心而又满不在乎。
在过去的岁月里,每当她为苗薇做的蠢事而买单,想要跟苗薇认真谈谈的时候,苗薇都会发出这样的笑声,然后理所应当地说“你是姐姐啊,帮一帮我又不会怎么样,拜托啦”。
苗英从前顶多有些郁闷,可这一刻却由衷地感到恶心。
好恶心啊,真的太恶心了。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从胃里飞快升起,转眼就逼近咽喉,她知道只要自己再多停留哪怕一秒钟,和苗薇呼吸着同一个狭小空间里的空气,那么她就一定会吐出来。
不再迟疑,像是逃离又像是奔向新生,苗英转身离开了车厢。
凌晨的火车上格外沉静。
窗外一片漆黑,头顶只有昏黄而朦胧的灯,车轮和铁轨碰撞发出规律的声音,单调又机械。
不知道去哪,苗英在一扇窗户前站了一会儿,呆呆地看着外面仿若被幕布遮盖住的世界。直到不知从哪里传来微弱的报时声将她惊醒,提醒她现在已经一点钟了。
苗英开始犹豫是不是该回去了,毕竟自己也不能真的一整个晚上呆在外面。
正在这时,她不经意地一扫,却猛然看到前方通向硬座车厢的过道里,有一个人影正逆着光跪坐在那里。
苗英愣了一下,她担心会不会是有人半夜想要去厕所,走到一半突然身体不舒服。
不由自主地靠近几步,苗英正要开口,耳畔忽然捕捉到一些模糊而隐约的字句。
“……快到了,再忍忍哦,等明天到了就放你出来……”
“……我也很想你啊,今天一直都在想你呢……”
“……啊,没摔疼你吧,我也没想到箱子会掉下来嘛,还不是怪你太重,你该减肥了。嗯嗯,
多亏那个漂亮的姐妹……等等,你也觉得她漂亮啊,那她漂亮还是我漂亮?真的吗,你以前分明就是喜欢那种类型啊,如果当初不是我一直追你……”
苗英的脚步骤然顿住。
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而那个跪坐着的身影也随着两人间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清晰起来。
说话声还在持续着,温柔娇俏,分明是男女朋友之间才会有的温柔和甜蜜。
“……那我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啦,不能骗我哦,不然我会生气的……唔,你猜猜我生气会怎么样?先不告诉你,得让你一直悬着心才好呢……”
鼻尖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湿润起来,带着微腥的甜味,一下下地搔刮着人的喉头,引人垂涎的同时又令人作呕,奇妙的双相性。
一秒钟,两秒钟。
漫长而静默的读秒里,苗英终于走到了足够近的距离。
她看到了自己白天曾夸奖过的那件蓝色裙子。
而穿着裙子的年轻女人正背对着她,双手将某样事物捧在胸前,低头用脸摩挲着,甜蜜地呼吸着。
越过那片单薄的肩膀,苗英的视线落在了一团黑色的杂草上。
她以为那是杂草。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她就意识到那分明是头发。
——被聂筱蓝珍而重之捧在怀里的东西,竟然是一颗男人的头。
而现在,那颗头、那张惨白的脸上圆睁着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然后冲着她笑了。
第122章 真实虚幻世界13
你、好。
干裂的嘴唇缓缓张合,微笑着向苗英打了一个招呼。
苗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只觉得这一刻如坠冰窟。
是幻觉吗?
一定是幻觉吧?!
自己看到的究竟什么东西?!
大脑宕机,血液凝固,连呼吸都随之停滞,颠覆认知的场景和难以想象的恐惧铺天盖地翻涌而来,有那么一瞬间苗英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她的聂筱蓝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是听到人头说出的那句无声问好,她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地转过身来。
苗英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看见聂筱蓝白皙的脸上沾染着斑斑血迹,暗红近黑,近乎干涸,那颗男人的头颅则被她珍重地抱在怀里,灰白的脸上仍旧保持着刚才那抹因为亲切所以显得更加诡异的笑容。
一个红色的行李箱静静地躺在聂筱蓝的身边。
只剩半截小臂的断手、似乎被猛兽啃去了一部分的肩头、鲜红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脏器,大量的人体残骸就那样散乱地堆积在箱子里。
“是你啊。”聂筱蓝笑眯眯地开口,“好巧,又碰到了。”
她的神情温柔,眼神中还闪烁着一点纯粹的开心,似乎真的在为和苗英再次遇到而感到喜悦。
聂筱蓝没觉得自己的行李箱里装着一堆残肢断臂有什么不对,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此也就完全无视了苗英脸上流露出的惊愕和恐惧,甚至还十分热情地向她打着招呼。
“你也睡不着吗?火车上就是很难睡好。”聂筱蓝说着又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几秒钟后她竟然变得羞涩起来,咬着嘴唇道,“你瞎说,我才没有生气呢,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哎呀不准说了,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毫无疑问,她是在跟怀里的那颗人头对话。
嘴角带着笑容,眉眼间都是情愫,半是撒娇半是耍赖的嗔怨。
苗英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而不是被骤然降临的恐惧控制住身体与精神,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后背便出了一层冷汗。
必须要说点什么来稳住聂筱蓝。
维持住目前的局面。
大脑从极度的惊恐中挣脱出来,苗英艰难地思考,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却被入口的那股浓厚腥甜梗住喉咙,险些当场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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