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127)

　　“第三，也是最令我感到疑惑的，您怎么会有刻录如此私密对话的留音石？”

　　这三个问题直击要害，令其他龙族在震惊中拉回了些许理智。他们点点头，如此听来特利特长老的话似乎有些纰漏？

　　“说完了吗？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特利特无奈地摇摇头，好似莱斯利的垂死挣扎十分可笑：“一直以来，除了布洛萨，岛内没有第六代的新生儿，这一点我想大家都很清楚。那么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布洛萨就是这么独一无二的存在呢？”

　　龙族们屏息等待着特利特接下来的解答：

　　“事实上就是，当年布洛萨的龙蛋凭空出现于一处洞穴内，周遭没有父母的痕迹，也没有活物的气息，后来也没有寻到他的父母，所以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更何况，当时的我按照惯例探查龙蛋内的生命迹象时，惊讶地发现其中的幼崽不仅生命力强大，而且拥有两套生殖器官！就像是上天给予龙族的馈赠，要施予龙族新的出路！”

　　说到这里，特利特不由得振奋起来，双目灼灼地盯着布洛萨，看得后者毛骨悚然。

　　“这许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追查系于布洛萨身上的秘密，说不定解开了他身上的疑云就能解开龙族新的生殖密码。在庞戈斯大人加持逐渐微弱的今天，若是研究出了双性体的繁殖方法，我龙族的再次辉煌指日可待！”

　　他握紧了拳头：“但很可惜的是，这个方法我至今也没有眉目。在此我得承认，当初确实动过让布洛萨作为孕母来承受雄龙精液的念头。但我是如此怜爱他，不忍看他受苦，最后还是选择放弃，只等他成年后顺其自然地与雌性结合。可惜我的一片苦心遭到了这孩子的背叛！谁能想到他竟然趁着外出与人族圣子有染，最后还诞出了人族的混血，玷污了我龙族的血脉！”

　　特利特想是真的气着了，指着布洛萨冷声道：“既然布洛萨是唯一的特殊的双性，那么我想生殖隔离恐怕也不起作用了，毕竟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这个回答你满意吗，莱斯利？”

　　暂时无法反驳。莱斯利吞了一口口水，艰涩道：“那么第三个问题您又该如何回答？”

　　“你说这个？”特利特举起手中的留音石，轻蔑一笑：“龙岛登记在册的龙族在出岛时都会佩戴一枚这样的感应宝石，用来感应附近的同族伙伴。布洛萨此前一直将它随身携带，很不巧，它还有一个小小的录音功能。”

　　这句话唤醒了布洛萨的记忆，他此前出岛执行任务时身上确实有这么一块宝石，但是后来已经交还给长老们了，那么此时的特利特一定是在撒谎，他手中的就是尤莱克斯特意给的留音石！

　　布洛萨急得大声争辩：“你说谎！之前的那一块感应宝石我早就还给你们了，这不是同一块！”

　　“哼，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狡辩吗？”特利特冷笑，“不要白费力气了。今天我就当着全族的面，以风龙长老的名义判处你布洛萨通敌叛族的罪名，即刻收押，等待下一步的审判。”

　　他挥袖将风刃袭向布洛萨，要桎梏住后者的行动，俨然一副逮捕的姿态。

　　在长老压倒性的力量之下，布洛萨绝对讨不了好。他险险躲过第一道攻势，怒吼：“你这个阴险的小人，暗中与圣子勾结反而将罪名栽赃给我，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他不能就这么被特利特抓回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被送到尤莱克斯的床上！

　　“布洛萨！”一旁的莱斯利焦急大喊，想要上前护住布洛萨，却被其他龙族们阻拦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布洛萨皮肉被风刃割出血淋淋的伤口。

　　眼见第二道攻势即将袭来，布洛萨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咬破手指划过左臂内侧，那道血痕瞬间绽放出极耀眼的光。然后就在这光辉之中，他咬牙取出了那枚吊坠形态的卡西利亚斯之剑。

　　临行前夜，他伏在大人的冰棺上做了一个甜蜜的梦。梦的具体内容已记不清，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一句古老而生涩的龙语。不同于现今的龙语，它由数个布洛萨闻所未闻的新字符组成，就那么凭空印在他的脑海中。

　　也许是大人传达给他的意志。

　　布洛萨如此想着，将袖珍的卡西利亚斯之剑牢牢握在手心，嘴唇翕动，轻声念出这句龙语。

　　那边的特利特还在高声嘲笑：“布洛萨，不要再挣扎了，如今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束手就擒还能从轻发落。”说罢，挥袖释出第三次攻击，呼啸着的风化作箭矢朝布洛萨疾驰而去。

　　眼看要贯穿布洛萨的身躯，却见后者身前光芒大作，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怦然炸开，强悍得不似这个世间所有，甚至隐隐扭曲了周遭的空间。

　　这股诡异的力量令其他龙族自心底里畏惧，如同见了天敌，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他们害怕得快速退开，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什么——”特利特没想到还有这种变故，惊叹声未完，就见光芒中一把剑刃急速斩下，轻易劈开了袭去的风刃。

　　那把雪亮的剑刃再调转方向横向一挥，劈散了光芒，将其中男人的模样完完整整地展现出来。他手持一把极细极锐利的银色短剑，菱形剑柄上的宝石熠熠生辉，剑身正中的细长血光亮得惊人！

　　如同一只嗜血的恶兽自沉眠中苏醒，重新睁开眼睛觑着这群美味的猎物。

　　传说中的弑龙之剑——卡西利亚斯之剑，竟然被布洛萨恢复成了原状！

　　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特利特也沉不住气了，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布洛萨手里的短剑，尖叫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找到复原它的方法？”

　　布洛萨努力压下因畏惧而颤抖的手掌，冷声回答：“与其关心这个，你不如担忧一下自身的安危。特利特，龙族的叛徒，你的死期到了。”说罢，飞身攻向高高在上的风龙长老。

　　“你疯了！”特利特连忙召出护盾挡在身前，“若是杀了我，就等于跟整个龙族宣战，不仅会被逐出龙族，日后还会受到永无宁日的追杀！”

　　布洛萨一剑斩碎护盾——它在卡西利亚斯之剑面前如玩具般不堪一击，剑尖直逼向特利特的心脏。“难道我现在的处境会更好吗？”布洛萨大吼，面上的难过清晰可见：“今日过后，整个龙族都会厌弃我！我万万没想到，为了龙族忍辱负重两年，最后会如弃子一般被丢弃！特利特，圣子到底和你做了什么交易，让你能丢掉龙族引以为傲的忠诚！”

　　他真的想不明白，从前的特利特长老是一个多么和蔼且富有威信的长者，深得他的倚靠与信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卡西利亚斯之剑是连庞戈斯都无法抵抗的弑龙之剑，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他特利特又算得了什么？当剑尖裹挟着巨大力量袭来的那一刻，特利特突然失去了躲闪的力气，知道再怎么挣扎也逃不了最后的命运。

　　可笑他千算万算，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算漏了这一步棋。

　　“哧”地一声，剑尖入肉，布洛萨拼尽全力将剑没入了特利特体内。

　　特利特噗地吐出一大口血，双手紧紧握着剑身，嘴角嘲讽的笑意刺伤了布洛萨的双眼。

　　“你想知道为什么？”

　　他笑道，不以为意地揩去嘴角的血渍，以只有在场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道：“好啊，那我就讲给你听。”

　　“龙族的繁衍，比你想象的还要糟……除了你，族内已千年未有新生儿诞生，而且未来也将不会再有，龙族将在你这一代彻底消亡……咳咳……我一度为此事愁得辗转难眠，当圣子找上门来时，我还拿不定主意跟他合作，但是他抛下了一个令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说，他知道庞戈斯大人的躯体藏在何处，并且告诉了我一个震惊的消息：庞戈斯大人天生神格，根本没有死亡一说，只要凑齐他的灵魂、力量与生机，就能令他再度苏醒。‘力量’最容易寻得，始终伴随着他的躯体，没错，就是你当初所看到的、他双手中握住的光芒。”

　　布洛萨惊骇得睁大眼，在遥远的记忆中搜寻到了那一副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