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记(3)

　　小林望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狐疑道：那是国内出了名的企业，你确定你对那里熟悉？难道你在那里工作？

　　鬼：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我不能在那里工作？

　　小林：因为你更像是成天趴在我们班窗户后面偷窥我们有没有在自习的班主任。

　　鬼冷笑：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

　　小林说，当然不啊，你又不是人！

　　鬼沉默片刻：《五三》增加到十五页。

　　小林见风使舵：鬼哥，很帅很迷人的鬼哥，我错了，我年幼无知！你何止是在那里工作，说不定还是老板！

　　鬼没有再跟他斗嘴，也许是这栋大厦真的勾起了鬼的熟悉回忆，他对小林道：进去看看。

　　小林犹豫：进去要登记的吧，我一个学生，人家估计不会让我进……

　　就在这时，一辆车缓缓停在大厦门口，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人从里头步出，西装革履，看上去像公司高层的几个男人在一名皱着眉头的美妇人左右，行止恭敬，目送对方上车。

　　那车朝小林的方向开来，由缓到急，呼啸而过，站在路边的小林难以避免吃了一嘴巴的车尾气。

　　小林问鬼：你还想进去吗？要是非进不可，我就想想办法。

　　那鬼不知道干嘛去了，一时没回答。

　　小林也不以为意，这几天鬼成日在他耳边叨逼叨逼，他难得有这种耳根清净的时候，背着手四处溜达，心里还有点小小的窃喜。

　　谁知一下午，他与同学打完篮球回到家，那鬼居然还悄无声息，一直没开口说过话。

　　小林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他在房间里转圈圈，尝试把鬼叫出来：鬼哥？鬼鬼？鬼宝宝？

　　不会吧？难道这么无声无息就去投胎做人了？

　　喜大普奔！以后可算没有人在自己做题的时候一直叨逼叨逼了。

　　小林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清鬼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走的，他觉得自己起码应该为此庆祝一下，就去冰箱里拿了汽水和蛋糕，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

　　以前自己随便按个台，鬼都会在旁边冷嘲热讽外，什么节目太弱智，主持人脑子里的水跟你一样多，嘉宾整容脸等等，小林看个电视节目，就跟看着有声的B站似的，那吐槽简直能刷满他的脑容量。

　　哈利路亚，世界终于恢复清静！

　　小林朝空气比了个耶，开开心心看完节目，回到房间坐下，准备做题。

　　但很快，他就有点别扭。

　　每做一道题，再没有人在他耳边叨逼答案和解法。

　　小林养成了每做一道题就不自觉频繁去翻答案的习惯。

　　林因年，你是不是受虐狂！

　　小林隔空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定下心，继续做题。

　　就这样过了两天，一个电话忽然打到小林的手机上。

　　喂？

　　小林吗？一个陌生而好听的男中音。

　　是我，请问你哪位？诈骗电话都是这么开头的，小林提高了十二分警惕。

　　我是你鬼哥。

　　小林：？？？

　　他有点懵逼，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林：你有什么证据？

　　对方：你的《五三》做满十页没有？

　　小林：……好，我相信你了。

　　随即他又冒出许多新的问题：你怎么能打电话的？在哪里打的电话？投胎转世还是借尸还魂了？

　　对方沉吟道：在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放学后过来找我吧。

　　小林下意识道：我还要写作业呢。

　　对方：我辅导你。

　　那一瞬间，小林仿佛回忆起噩梦。

　　不不不，不用你辅导，我自己可以，你把地址给我！小林忙道。

　　对方笑了一声，说你到潜龙大厦来，把名字报给前台，她就会带你过来找我。

　　听见潜龙大厦的名字，小林啊了一声：你果然跟那里有关！

　　满心的好奇几乎按捺不住，小林迫不及待想见见那鬼变成人之后的样子，放学后直奔潜龙大厦，前台一听他报上的名字，果然没有多问，直接就将他领到三十四层，再由一个英俊的男秘书接手，又把小林领到三十五层。

　　当那两扇大门打开，坐在豪华书桌的男人转过身来时，小林彻彻底底愣住了。

　　昂贵柔软的羊毛地毡，大片落地玻璃的明亮宽敞，配上男人英俊的面孔，以及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西服，这间办公室几乎每个角落都贴着“人生赢家”的标签。

　　小林张大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就是鬼哥？

　　男人起身朝他走来，一步一步，散发着无形的荷尔蒙，小林不自觉露出局促而紧张的表情，身体微微往后倾，仿佛被盯住的猎物，随时打算转身就跑。

　　是我。男人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站在路边，有辆车从你身边开过。

　　小林道，记得啊，就是从潜龙大厦里出来的。

　　男人：之后我就被一股力量强行从你身边扯离，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了。他就是潜龙集团的总裁瞿衡，之前不明原因昏睡了几天，据说心脏不大好。

　　小林喜笑颜开：这么说我还收留了一个霸道总裁？你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想报答我？

　　男人：给你买价值一百万的真题怎么样？让你做题做到死。

　　小林：滚！我不管，快点用恶俗的金钱来侮辱我！

　　男人：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我没有瞿衡的任何记忆，虽然坐在这里，却没有任何熟悉感。但瞿衡的身体问题在心脏，不在脑子，按理说我不应该失忆。

　　小林：会不会是生病导致记忆出现空白啊？

　　男人：不知道，但我变成鬼的那段时间，一直在你身边，我以为看到你之后，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乱，紧接着大门被推开，男秘书徒劳无功地试图拦阻一名美妇人闯进来。

　　小林认出这美妇人正是那天他在大厦外面看见的那位。

　　瞿衡，好你个混账王八蛋！一边跟我提出离婚，一边还在办公室玩小男孩！美妇人狰狞着脸冲过来。

　　小林二话不说往男人背后躲去，目睹一场女人张牙舞爪痛斥男人工作狂害她每天独守空闺现在还要离婚让她净身出户的豪门狗血戏码。

　　当保安将美妇人拖出去之后，小林就看着男人脸色变得煞白，捂着胸口缓缓倒下。

　　可是在送院途中，男人不治身亡。

　　接下来又是一场兵荒马乱，但那跟小林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小林对这一系列变化是懵逼的，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今天的心情。

　　目睹车祸，然后撞鬼，鬼找到身体，变成霸道总裁，结果总裁的老婆闹上门，总裁心脏病发死了？

　　这种情节写成小说都没人信的好吗！

　　回到房间的小林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无论如何也没心思做功课了。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幽幽的语调。

　　我回来了。

　　小林又惊又喜又一头雾水又一身雾水，总而言之人类的语言已经无法描述他的心情。

　　鬼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鬼幽幽道：你不欢迎吗？

　　不不不，怎么会呢，看见你我太高兴了，你不在，我连个解题的人，啊不，连个解题的鬼都没了！小林忙道。

　　一只鬼眼看着变成人了，却又当回了鬼，谁能不郁闷呢？鬼之常情啊。

　　小林又问鬼：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是潜龙集团的总裁瞿衡吗？

　　鬼：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是。不仅我不是瞿衡，就连你之前在马路上看到的那场车祸受害者，应该也不是我真正的身体。

　　小林懵了：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就是个鬼，专门找人上身的？

　　鬼：也不是，那都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林听出鬼的情绪很低落，就安慰道：你现在只是失忆而已，哪天找回记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反正我也没说要赶你走，你就在我身边继续待着吧，说不定高考考场上有了你，我还能上个清华北大呢。

　　鬼：你连说好的十页《五三》还没做完，还想上清华北大？

　　小林：这不是净担心你了吗，怎么也没见你夸我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