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芙叹了口气,“那喝一杯吧。”
两人坐在休息室里喝酒,起初都是一声不吭地喝。
没过几杯,唐芙忽然道:“其实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开这家会所吧。”
杜程:“我不奇怪啊。”
唐芙被噎住,喝了口红酒,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开一家能让人开心的店,咖啡馆、蛋糕店、书店,都失败了,这是我开的第四家店。”
杜程默默喝酒,脑海里比较着酒和奶茶哪个好喝,后来发现两者的好喝是不一样的。
酒会让他飘飘然,奶茶则是让他高兴。
唐芙有点上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做生意这么失败怎么还没破产?”
这次杜程不唱反调了,他微笑了一下。
唐芙翘起食指点了点,“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特别有钱。”
杜程:微笑。
唐芙:“拆迁我分到了八套房!”唐芙用手指比了个八,“八套!”
杜程点点头。
唐芙脸色又变得沮丧,带着哭腔道:“赔进去七套!”
杜程:“……”
“我就剩最后一套房了……”唐芙趴在杜程大腿上,抱住杜程的腰哽咽,“呜呜呜小杜……哇……你的腰好细啊……你可一定要争气,我就你这么一棵摇钱树了……”
杜程倒了几口红酒在嘴里,“我和岳枫好像不一样。”
“什么?”唐芙仰头,眼泪汪汪的。
“他是明星,我也是明星,可我们不一样。”杜程道。
唐芙“噗嗤”一声,“那岳枫是影视圈的明星,腕儿,那身价,你就是在咱们会所才算个腕儿,虽然你长得也不错吧,但是我跟你说演艺圈特别复杂,你这样没钱没背景的,进去准被潜……呕……”唐芙干呕一声,摆了摆手,“不行不行,我要去吐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卫生间走,“不能吐我摇钱树身上……”
杜程坐在沙发上,他总算听明白了,他不是明星啊。
太好了!
终于不用担心太引人注目了!
杜程美滋滋地又喝完了剩下的半瓶红酒。
这次他点到为止,不喝太多,酒太贵,他喝不起。
下班时间也到了,杜程提着奶茶蛋糕回家。
这次周隔海在家,杜程回去的时候,家里饭香浓郁,电饭锅里的米饭刚蒸好。
“回来了?”周隔海没问杜程这三天去哪了,他推动轮椅,知道杜程吃的多,拔了插头,垫了毛巾,直接把一锅饭端了出来,“吃吗?”
“吃!”
周隔海吃一碗,杜程吃一锅。
杜程把奶茶省给了周隔海,“这个叫奶茶,是甜的水,”给周隔海插好吸管,“这样吸着喝。”
周隔海闻到了甜味,但没动,“你喝吧。”
“不用,我今天喝了好多,”杜程吃了一大口米饭,眯了眯眼睛,“我还喝了酒。”
周隔海道:“你还会喝酒?”
杜程:“当然!”
还挺得意。
周隔海没有推脱,喝了奶茶,甜甜的滋味浓郁饱满,比干吃米饭嚼出的香味要来得刺激得多。
杜程决定不告诉周隔海雄赳赳的事。
周隔海会难过的。
两人吃完了饭,杜程去收拾,他在厨房卖力洗锅,跃跃欲试地想喝两口凉水,想到姬满斋的叮嘱还是忍住了。
“你没地方去的话,就在这儿多留几天吧。”
“好啊。”
轮椅滚动的声音逐渐远去。
杜程洗了锅,去敲周隔海卧室的门,周隔海还没睡,来开了门,冷着张少年脸,“干嘛?”
杜程趴在门上,“那我们是朋友吗?”
周隔海冷冰冰道:“不是。”
杜程“哦”了一声,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
周隔海关上了门。
杜程闷闷不乐地躺到沙发上,他发现他的感情好像比之前要丰富了一点。
抬手摸上胸口,像是有什么干瘪枯萎的东西正在慢慢发芽生长,杜程用力按住心口,这种感觉不太好,他不是很喜欢。
*
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方静驱车回自己的公寓,路上,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她忽然想到杜程今天说的“孟添玉好不好”,好像是很久没关心过女儿了,如果不是老师给她打电话说孟添玉逃课,她或许还会继续忽略女儿。
方静调转车头回她和孟揽海的家。
大房子,花园,佣人,豪华又气派,只是冷冰冰的,连方静一个人住的公寓都比这里有家味。
“太太回来了。”
方静冷着脸“嗯”了一声,她讨厌‘太太’这个称呼。
“小姐呢?”
“小姐在楼上写作业。”
方静问都没问孟揽海,这个点,正是春宵好时光,孟揽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肚皮上滚来滚去呢。
方静换了双新拖鞋,悄无声息地上了楼,轻轻推开孟添玉房间的门。
房内灯光昏黄,书桌前的台灯雪白灿烂,孟添玉正趴着在写作业。
“写作业不要趴着,”方静关上门,“小时候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怎么都改不了。”
孟添玉很惊愕,她妈怎么突然回来了?
方静假装没有看到她眼里的诧异,女儿看到母亲回家,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奇怪,她这个母亲的确失败,而她正在逃避这种失败。
方静自然地抽出孟添玉正在做的试卷,是英语试卷,方静在国外生活过几年,中学英语试卷难不倒她,一目十行地看完,露出赞赏的微笑,“写的不错。”
这四个字激怒了孟添玉。
“哗啦——”
孟添玉一下从方静的手里夺回试卷,冷着脸把试卷压好,继续写作业。
要么就别回来,回来就摆出一副家长的姿态,“写的不错”?好像对多日不见的宠物不痛不痒地夸上一句‘乖’,这样就能显示出她对她的关心了吗?就能显得她像个妈妈了吗?真恶心!
方静手上维持着拿试卷的姿势。
“孟添玉说她希望她是个孤儿。”
方静垂下手,低声道:“你恨我。”
孟添玉停下笔,十五岁的少女脸色冷得像冰,“你不配。”
方静的手微微颤抖。
她太久没有和女儿交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忽然长成了类似大人的模样,说出的话比任何人都能伤人。
“有很多事,你是小孩子你不懂的,我都是……”方静声音渐低,“……为你好……”
“谢谢,我很感动,”孟添玉起身,“那么现在能麻烦伟大的母亲出去,别影响我写作业了,行吗?”
方静抬头,眸光锐利,“孟添玉,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妈妈!”
孟添玉:“我就爱这么说,你不想听你可以出去,你走啊!你在外面不是还有个家吗……”
“孟添玉!”
方静断喝了一声,她气得浑身发抖,“这都是谁跟你说的,是不是孟……”
“够了,”孟添玉冷冷道,她一直默默对自己说千万不要哭,但是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你们两个人来回拉扯的筹码,我自己有眼睛,我自己有耳朵,不用任何人来告诉我,我自己知道我既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你们两个都是自私鬼!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行了吧,错在我不该被你们生下来,行了吧!”
孟添玉咬着牙,推开身侧的椅子,椅子砸向地板,在这栋安静的豪宅里发出重重的响声。
孟添玉哭着跑了出去。
方静的头脑里一阵晕眩,她扶住书桌,对自己说要镇定,一定要镇定,事情还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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