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少年身形瘦弱颀长,满身绝望颓然,隐约瞧出来未来那性情不定的魔尊雏形。
宫梧桐越看越满意,他一腔欢喜无人发泄,只好和明灯传音:“你说他好不好?”
“……”明灯唇角抽动,“好。”
“我将他收为徒弟好不好?”
明灯劝阻:“圣尊不会准许您收徒,小圣尊三思。”
宫梧桐兴致不减:“我爹两三年都不回来一趟,我就算收了徒他也不能立刻回来揍我。”
明灯:“……”
宫梧桐愉快地决定了,打量好如同傀儡木偶似的明修诣后,慢悠悠上前想要探一探他的灵脉,将那散发香气的药给压下去。
只是他的手才刚伸出去,一直安安静静的明修诣突然瞳孔一缩,用尽最后一丝灵力从掌心冒出一根藤蔓,转瞬朝着宫梧桐的脖颈处缠去。
宫梧桐没忍住乐的“哈”了一声,抬手一挡,那藤蔓直接在他手腕上缠绕两圈便再也不能上前,只能微微发起抖来。
宫梧桐异常开心,小徒儿这还没入师门就想弑师吗?!
太有出息了!
这不比听说书更好玩?
明修诣不知积攒了多久才终于攒了一丝灵力,本是想将面前的魔修一击毙命却被挡住,他眼底最后一丝光芒终于彻底黯淡下去。
少年单薄的身躯踉跄着栽倒,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藤蔓拽回来,不管不顾地握住那纤细的手腕,张嘴一阖,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鼻息间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不知从哪里而来的昙花香气。
明修诣最后的反抗,不过只是在将来践踏他尊严的罪魁祸首身上,留下这一道不轻不重的咬痕。
他羽睫一阖,两行泪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落下,滴在那柔软的手臂上。
宫梧桐发间的昙花缓缓绽放,手腕宽袖微微往手肘处堆去,露出其他两个还未消去红印的痕迹。
——那多灾多难的小臂上终于攒够了三个齿痕。
天机,诚不欺我。
宫梧桐看着叼着他手臂的明修诣,满脸欣赏,还对已经拔出剑的明灯赞叹道:“此子勇气可嘉,前途无量。”
明灯:“……”
明灯怀疑小圣尊已经被咬傻了,都开始絮絮叨叨说胡话了。
宫梧桐对未来小徒儿大逆不道的雏形十分满意,但总是被咬着他也疼得慌,抬起扇子在明修诣后颈处轻轻一点。
明修诣身体一软,耳畔一阵嗡鸣,再次有意识时身体像是被栽了傀儡线似的,不受控制地被人带着一步步往前走。
鼻息间依然是那淡淡的昙花香。
明明是跟着令人沉醉的花香往前行,明修诣却恍惚中有种在一步步走向地狱的错觉。
怨恨绝望,却又无能为力。
宫梧桐哼着小曲,细长的五指仿佛抚琴般慢悠悠动着,五指间勾着的灵力操控着明修诣的身体跟着他往外走。
只是刚刚走到大殿门口,宫梧桐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微疼,像是小蛇在钻似的。
宫梧桐皱着眉捂住后颈,好一会才像是发现了什么,神色一僵。
“明灯,走……”
明灯:“什么?”
宫梧桐来不及解释,直接将明修诣粗暴地扔到明灯怀里,一改方才不可一世的架势,怂得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荒洲殿之外,一股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浩瀚魔息扑面而来。
荒洲殿众魔一愣,立刻朝着殿门躬身相迎。
率先逃跑的宫梧桐一出殿门,直接迎面撞上了一身黑衣满脸厉色的魔尊嫌明。
宫梧桐:“……”
大麻烦,来了。
第3章 九方之宗
宫梧桐反应极快,直接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软着嗓子道:“恭迎尊上。”
他逃得太匆忙,披风半解从肩头滑落,左肩的魅魔纹转瞬如同小蛇似的爬出来,盘踞在墨发的半遮半掩之下。
魔尊纵嫌明一袭玄色蟒袍,周身恍若霜雪萦绕,可怖的魔息纵然收敛却依然如森然戾气扫向四处,他气势凛然,腰间悬着一条浅紫宫绦,雪白骨雕隐约露出「雪青」二字。
纵嫌明目不斜视,绣着暗金纹的长裾摆从宫梧桐眼前横扫而过,衣袍猎猎,踏入了大殿中。
宫梧桐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动静太大,悄摸摸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往外挪,妄图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荒洲殿。
纵嫌明进入荒洲殿,众魔躬身行礼。
明灯不知去何处,只好扶着明修诣站在角落,盘算着要如何离开。
荒洲殿尊主忙不迭迎上来:“尊上大驾,有何吩咐?”
纵嫌明脸上戾气寒意逼人,视线一扫昏睡过去的明修诣,言简意赅:“他,给我。”
荒洲殿尊主犹豫:“尊上来迟了一步,那明修诣已被人买下了。”
纵嫌明惜字如金:“谁?”
“方才那个戴面纱的魅魔。”
纵嫌明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冷“呵”了一声,修长五指抬起像是在操控傀儡线似的猛地一蜷。
下一瞬,大殿之外陡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紫色的身影像是被什么拽着直直撞了进来,狼狈跌在大殿中央。
正是宫梧桐。
宫梧桐貂裘披风都飞了,绣着梨花纹的宽袖遮挡住半截纤细的腰身,发间的昙花已经合拢,花簇尖尖颤颤发抖。
众人面面相觑。
宫梧桐膝盖磕得发疼,自小锦衣玉食的小圣尊哪里受过这种苦,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气势汹汹地骂人。
“大麻烦”纵嫌明已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眸中魔气翻涌。
宫梧桐能屈能伸地垂着头,伪装那魅魔独有的娇软妩媚的语调柔声道:“尊上有何吩咐?”
纵嫌明丝毫不怜香惜玉,俯下身一把扯下宫梧桐的面纱,珠帘串子相撞,发出一阵凌乱的脆响。
宫梧桐微微仰着头,露出一张用灵力伪装过的其貌不扬的脸蛋。
纵嫌明彻底不耐烦了,将面帘一扔:“你是道修。”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宫梧桐:“……”
荒洲殿众魔陡然一阵喧哗。
若是说之前的大魔拆穿宫梧桐是道修他们可能还会质疑质疑,但说这话的是纵嫌明,那肯定是铁证如山,毋庸置疑的。
被宫梧桐欺骗了玉石和丢了脸面的大魔一怔,双眸立刻露出凶光,森然瞪着宫梧桐——若不是纵嫌明还未发话,他定要冲上前将那满嘴谎话的可恶道修给活吞了!
纵嫌明对道修的怨恨简直比对待杀父仇人还要深重,有传言说,这许是和百年前纵嫌明的胞妹纵雪青被道修拐跑私奔有关系。
纵嫌明魔瞳冷冷盯着宫梧桐,抬手一招,本来被明灯扶着的明修诣不受控制地朝纵嫌明飞去,落地后被灵力定在面前。
宫梧桐一看明修诣要被抢走,暗叫糟糕。
他一时着急,也不再装怂,五指轻轻一拢,灵力丝骤然在虚空折射出一抹彩色光芒,一施力将明修诣拽到了自己身后。
纵嫌明:“……”
荒洲殿众魔看到竟然有人敢和纵嫌明抢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道修……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纵嫌明魔瞳倏地赤红,森然道:“你想死?”
“我已付了玉石,他便是我的了。”宫梧桐破罐子破摔,“魔尊统领过云江三域,难道就是用如此强取豪夺来的吗?”
纵嫌明魔尊脸色阴沉地看着他:“区区道修敢来魔族大言不惭,谁给你的胆子在此放肆?”
殿中大魔看宫梧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盘菜,光用眼睛都几乎要将他吞了。
宫梧桐好像不知害怕为何物,依然扣着明修诣的手腕,指腹无意识地敲了两下,视线在纵嫌明身上转来转去,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明灯飞身而来,锵地一声将剑拔了出来。
宫梧桐却按住明灯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一改方才对峙的态度,抬眸朝纵嫌明乖顺又讨好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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