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金子有点硌,但好歹这样装饰之后, 洞穴看着没有那么寒酸。
某天,他和平常一样,吃饱之后打了个饱嗝,变作了原型,把爪子伸到了水里,接着,长着利爪的指缝间,慢慢落下了圆润光亮的小珍珠,有两条鳐鱼循着这光亮游了过来,貔貅抓住时机,一把把利爪刺进鱼身——成功加餐。
就在这时,他抬头看到了正在河对面盯着他利爪上的鱼的年轻男人。
白泽那时候刚主持了凤凰一族小太子的满月酒,回程的路上觉得酒劲有点上头,于是中途落地,想等酒醒了之后再飞回去。
结果一落地就看到一个龙首龙尾后脑勺长角的虎状妖兽,而且利爪间还戳着两条仍在扑腾挣扎的鳐鱼。
白泽知晓万物,自然也认出了这是貔貅,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貔貅似乎有点傻。
因为对方一看到他,就变回人形,着一身黑袍蹚着水到了河对岸,把手上抓着的鱼,递到了自己面前,还露出了个傻乎乎的笑容。
白泽愣了一下,搞不明白这貔貅的意思,但他一直把那两条鱼往面前递,白泽也只好接了下来。
两人分食了那两条鳐鱼之后,白泽自觉酒醒的差不多了,便把身上带着的一枚带着祥瑞念力的玉饰给了他,道过谢之后,白泽便起身离开。
再见面是一年后,凤凰一族的小太子周岁宴,白泽这次是受邀前去赴宴,这次周岁宴的主持者是帝休。
周岁宴散后,白泽回程的途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一年前见到的那个傻乎乎的笑容,半空中的身形一滞,而后开始看向下面寻找熟悉的落点。
双脚触到坚实的地面后,白泽抬眼看向伊水河畔,却没在河对面看到那个印象中的身影。
他有点失望。
但见到貔貅并不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他也只是失望了一瞬便打算转身离开。
但还没等他离开,河对岸的蔓渠山里,就传出了一道陌生的男声:“你是来找我的吗?”
再次转过身,眼帘就映入了许久不见的黑色身影,那人手里还捧着一把细碎圆润的珍珠。
他蹚着河水走到自己面前,而对方手里的珍珠太多太满,漏了许多在路上,在河水里。
但他恍然不觉。
“我等了你很久了。”
那时的貔貅,把手上的一把珍珠放到了面前人的手里,想让他做自己的玩伴。
而那时捧着珍珠的白泽,心跳分明已经乱了。
那次见面之后,白泽出现在蔓渠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貔貅带他去爬蔓渠山的山顶看日出,赏日落,教他用珍珠钓鱼,给他变大块的金子。
但是从来没有带他去过他的山洞。
而白泽从来不问,也从不主动提。
白泽每次来都带着一些好东西,有时是他自己做的玉饰,有时是别的妖送他的厚礼,诸如灵兽肉或者灵兽蛋。
每次貔貅都会开心地收下,但是白泽从没有见他身上戴过那些饰物。
直到那次雨天,白泽预知到了即将下雨,但却选择了“没有及时离开”,而是被暴雨淋了一身,湿透了。
貔貅和他一起站在雨里,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砸懵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雨却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貔貅第一次主动邀请白泽:“你要不要,今晚在我这里睡一觉?”
白泽跟着貔貅进了山洞。
这是他第一次来貔貅的山洞,地方很宽敞,只是空落落的。
一张藤条和兽骨兽皮搭成的床,床头搭着一个台子,上面放着衣物还有一个用金子做成的小箱子。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口锅,锅里还有一些没吃完的兽肉。
白泽看着面前神色局促的人,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从来不带他进这山洞里。
虽然东西很少,但是在这个山洞里,金子和珍珠随处可见,搭成床的藤条和兽骨上都嵌着珍珠,床头那个台子四周也都是用珍珠做装饰,而铺在藤条和兽骨上的兽皮上,则布满了丝丝缕缕的金线。
白泽手指指向这山洞里唯一封闭着的物件——那个金子做成的箱子,“那是什么?”
貔貅笑了一下,把箱子抱过来,打开给他看——那里面都是曾经白泽送他的那些物件,灵兽肉被风干储存起来,灵兽蛋也好好保存在里面,甚至因为时间太久,蛋壳外面已经有了一丝裂痕,估计不久后里面的灵兽就会出来。
貔貅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给白泽看过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之后,白泽会突然吻过来。
但他也喜欢白泽,所以他们顺理成章地度过了美好旖旎的一夜。
很久之后,已经成为叶妄伴侣的舒时在一次偶然间问他:“你当时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呢?”
貔貅想了很久,实在没想出来,当时是怎么知道的了,大概是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之后,舒时又问:“那你那时候送他珍珠,真的只是想让他陪你玩吗?”
貔貅想了一下,然后摇头:“其实很久之前,昆吾山的蠪蛭就想和我一起玩,但我那时候只想一个人玩。等到白泽出现以后,我就只想让他陪我玩。”
舒时听过之后小声嘀咕:“我有时候觉得你有点傻气,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是装傻。”
他以为貔貅听不到,但貔貅听到了,只是装作没听到。
此后,他们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但始终没有举办立誓大典。
白泽一直在等,但貔貅一直都没有什么表示。
那天,在看到舒时手上的用饕餮的皮毛编织而成的手环时,白泽心里震惊的同时又有点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记得他那时候问饕餮:“你玩真的?”
那时饕餮反问:“像你们俩玩了这么多年假的,有意思?”
这话白泽没法反驳。
毕竟在饕餮和九尾面前,他们俩就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而那时,在一旁喝茶不言语的貔貅,眼神则暗了暗。
他早在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晚上,就提过立誓证天地的事情。
那时候,他抱着白泽,手指绕着他的一缕黑发,佯装镇定:“我想我们能长久地在一起。”
但那时候,他只等到了白泽困倦的一句:“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要过早做决定。”
*
饕餮和九尾的立誓大典结束后,白泽的兴致明显不太高。
貔貅察觉到了,但他却不太确定对方不高兴的缘由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一个。
貔貅想打破这样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他却不确定,白泽是不是也这样想,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都有意避开。
立誓大典结束的当天晚上,白泽没有让貔貅去睡书房。
他只是洗完澡之后,轻轻拥住貔貅,声音近乎呢喃:“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刚在一起的时候我拒绝了你,所以你这么多年从没和我说过要立誓要结婚。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从山海境还在,到山海境坍塌,再到融入现世,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但是伽知,时间太久了……我累了。”
伽知是多年前,白泽给貔貅取的字。
那时候貔貅问他:“那我姓什么?”
白泽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老成,鼓着腮帮子反问他:“和我姓不好吗?”
所以,一直到现在,貔貅用的名字,还是当初那一个:白伽知。
貔貅怔愣间,脖颈间感受到了温热湿润的触感,忙转过身拥住他,吻上他的眼角:“是我的错。”
“我不提,不是不想……只是不敢。”他们之间这样平静无波的日子维持了太久,没有人去主动打破,也更害怕打破了之后回不到当初的平静无波。
貔貅轻拍着白泽的背,“白泽,我们立誓吧。我看过了,三个月后,有个好日子,那时候办正好。”
白泽抬起泪眼朦胧的眼,问他:“你什么时候看的日子?”
貔貅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一如当初腼腆:“每天都看。”
他每天都看什么时候是合适的好日子,但这么多年来,那些被他标红的日子,又一一被他亲手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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