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Omega不当男人(23)

　　他亲眼看着几名士兵破解了基地的防御网、擅自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维修室、见证了一次危险系数较高的快速维修训练，并爬上了一架严重漏电的巨型机甲。
　　当他把进入维修室后发生的事情告诉医生后，医生愣了很长时间，然后没忍住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越笑越大声，一直到把雷恩笑得没脾气了，才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道，“你是新来的？”
　　雷恩点点头，敢情儿这位仁兄刚才根本没听他的自我介绍，注意力全都放到他干的蠢事上去了。
　　“你胆子真大，”医生由衷地感叹道，他起身去自己的药箱里翻腾，“不害怕吗？”
　　“有点。”雷恩说。他现在才开始有些后怕，不过这事儿他是打死都不会主动承认的。
　　医生拿出一小瓶棕色的药水，对雷恩说，“我来还是机器来，你选一个。”
　　“推拿还有机械？”雷恩惊讶道。
　　他想起了在新兵营时，室友卡拉斯被Alpha强硬地要求帮忙推拿的事情。那时候确实非常有趣，虽然刚离开没两天，但雷恩已经开始怀念在卡塔拉星球上的时光了。
　　两分钟以后，雷恩趴在病床上，使出全力才将一声极其凄惨的叫嚷憋回了肚子里。
　　医生有点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叫就叫出来吧，我知道很疼。”
　　何止是疼！也不知道这医生的药水是什么配方，抹在皮肤上感觉火辣辣的，再加上医疗机械臂下手没轻没重的，雷恩感觉自己整条右臂都要被它扯断了似的。
　　不过这医生倒是很有信心的样子，一再告诉雷恩放松不要怕，没一会儿雷恩居然在这疼痛之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来。
　　医生将机器停下来，把雷恩扶起，问他，“感觉怎么样？”
　　雷恩动了动肩膀，有点犹豫地说，“还好？”
　　居然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雷恩又在医务室坐了一会儿，感觉手臂上的疼痛在逐渐消失。医生十分骄傲地对他说，“这药水是我自己调的。”
　　“……真厉害。”雷恩看看这情绪莫名的医生，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医生将随身记录屏打开，问道，“我要做个登记。”
　　雷恩翻身从病床上下来，“雷恩，不过你在系统里可能找不到我。”
　　医生查了一会儿，惊讶地对着雷恩一挑眉，“还真找不到。”
　　“你知道安塞尔中将什么时候会回来吗？”雷恩不放过任何一个寻找中将的机会。
　　医生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也才来这儿不到一个月。”
　　“……”雷恩纠结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在我来之前这里没有医务兵，”医生笑了笑，对着雷恩扯了一下自己的肩章，“我想你问的应该是这个。”
　　一个已经成立了两年的部队没有却没有自己成熟的医疗系统，这个发现令雷恩好生惊讶。
　　医生将食指压在自己的唇上，对雷恩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有些事情是不能乱问的，雷恩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有些不解。这个基地已经给他带来太多惊喜了，越是这样，这里的人和事就越显得神秘。安塞尔不出现，这种神秘感就一直萦绕在雷恩心头，挥之不去，令他越来越好奇。
　　挥别了态度友善的医生，雷恩准备回到维修室换衣服，却不想还没下楼，就在拐角处碰上了盛擎宇的战友。
　　是那个除了盛擎宇和领队之外的第三个人，坐在副驾驶的那个。这人对待雷恩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说不上友好，也算不得冷淡。他在看到雷恩的时候也是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雷恩是看在他是盛擎宇的战友的份儿上也不跟他计较了，举起右臂说，“有点拉伤。”
　　那人沉默了一下，问他，“医务室在这层吗？”
　　“就在那边。”雷恩回身给他指了一下，那人便立即往医务室的方向快步走去，根本没有给雷恩再说其他事情的机会。
　　午休之前，盛擎宇不知怎么，从楼上下来找他。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受伤了？”
　　雷恩本来也没想瞒着他，于是点头道，“是。”
　　“严重吗？”盛擎宇皱着眉，严肃地问道。
　　见他如此紧张，雷恩不禁笑了。他在想怎么跟盛擎宇说那医生的药水很神奇，只犹豫了几秒钟，盛擎宇就忍不住要去查看他的手臂，“还疼吗？”
　　“不疼不疼，”雷恩见他真的担心了，连忙说，“已经好了，就是小拉伤，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得诚恳，但盛擎宇看他的眼神明显带着不信任。半天之后，盛擎宇才托着雷恩的右手，轻轻叹了口气。
　　“战友说你受伤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盛擎宇轻声说。
　　雷恩想起了上午那个行色匆匆的Alpha，他没想到那人还有心跟盛擎宇汇报他的情况，无奈之余竟然还觉得有些好笑。
　　就算相处得再怎么不算亲近，那也是个很好的家伙。
　　那个Alpha是，维修室的工人们也是。
　　雷恩回过神来，发现盛擎宇还在很认真地看着他，那目光很直白，一直看到雷恩心尖去。雷恩愣了愣，耳根有些烫，“怎么了？”
　　盛擎宇皱着眉看他，“还问怎么了，才来第一天就这样，你是不是特别想让我替你操心？”
　　“……不至于吧？”雷恩干笑着道，他想将手抽回来，但盛擎宇将他的右手紧紧握住，怎么也不肯放开。
　　“还顶嘴？”
　　“不敢不敢……”
　　雷恩猛地一缩肩膀，他还和小时候一样，特别害怕盛擎宇生气。以前不管他有多倔强，只要盛擎宇一瞪眼，他就立即没了气势。
　　“你呀……”盛擎宇再次叹了口气，说，“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雷恩敏锐地捕捉到盛擎宇语气中的不自然，慌忙问，“你们要走了吗？”
　　按照原计划，Alpha还要在这里待上两天半，但盛擎宇说，“测试进行得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下午我们就会离开了。”
　　雷恩低着头沉默下来。兴许是见他情绪有着明显的低落，盛擎宇也将语气放缓了，轻声说，“雷恩，我知道你现在看什么都新鲜，都想要去尝试，但是一腔孤勇并不是最好的表现方式。”
　　他带着雷恩到休息室坐下。这里有专门的小会议室，以盛擎宇的权限可以开通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和雷恩说说话。
　　“说说你这一上午的经历吧。”盛擎宇在雷恩身边坐下，对他说。
　　雷恩将自己遇见米莉亚、认识了卡莲娜一群人、并参加了工人们的训练这一系列事情详细地说了个遍，直说得他口干，才停了下来。
　　他胆颤心惊地问盛擎宇，“我在他们的训练中，做错事情了吗？”
　　雷恩确实有点担心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但盛擎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摇摇头，说，“没有，你做的非常好。”
　　“那你那么凶？”雷恩一下把眼睛瞪圆了，语气里带了些淡淡的委屈。
　　盛擎宇轻轻笑了，他摸摸雷恩的头，说，“我这是关怀心切。”
　　这话倒是叫雷恩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盛擎宇接着问他。
　　雷恩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个基地很有趣，但也……有点奇怪。我想要继续接触下去。”
　　“自己一个人吗？”盛擎宇挑眉看他。
　　雷恩耸耸肩，“如果安塞尔中将不回来，我也没有办法啊。”
　　“好吧。” 盛擎宇站起身来，示意雷恩往外面看。休息室内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人，有穿军装的兵，也有工人。他们或是彼此间说笑，或是在闷头吃午饭，会议室的玻璃是单面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但雷恩这边却能将整个休息室看得一清二楚。在这些人里，也有上午雷恩在维修室见过的工人，训练时明明是紧绷着的严肃的表情，但是现在却放松下来，看起来给人一种特别平易近人的感觉。
　　“哥再给你一个忠告，”盛擎宇将雷恩拖到自己面前，双手搭在雷恩肩上，凑到雷恩耳边说，“一个解决你现在困境的最好的办法——”
　　“多交朋友。”
　　盛擎宇温热的呼吸打在雷恩的耳朵上，刺激得雷恩浑身一个激灵，在慌乱中红着脸颊点了点头。
   
    ☆、第四十三章

　　当雷恩就吃饭问题向米莉亚寻求帮助的时候, 后者很爽快地给予了回应。
　　“你放心，包在我们身上！”米莉亚拍着胸脯这样说。
　　可她越是胸有成竹，雷恩在心底里就越是生出一丝不安来。
　　盛擎宇要提前离开了，这是雷恩始料未及的。按照规定Alpha们应该在测试结束以后对安塞尔进行汇报, 但鉴于中将不在, 他们也只能先回到自己的部队里从长计议。雷恩不懂部队与部队之间的沟通方式, 他只是为自己那不可预见的未来感到担忧。
　　但米莉亚和她的朋友们似乎非常乐观，大长腿的御姐卡莲娜对雷恩非常关照，当时就将雷恩拉去了部队食堂。
　　生面孔在这里似乎是非常引人注意的存在，当雷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整个屋子静了几秒，就连飞在空中端盘子的机器人都停下来对着雷恩的位置扫描, 然后在卡莲娜大大咧咧的鄙视声中，众人才逐渐回过神来。
　　卡莲娜对雷恩的介绍是“中将托付给她的小可爱”，被其他人好一顿嘲笑。任谁都知道卡莲娜的暴脾气，安塞尔中将才不会将带新人的活儿交给她来做。就这个问题卡莲娜和食堂里的人争论了一个中午, 把原本安静的午餐搅得热闹非凡，雷恩被夹在中间十分无奈，但渐渐地，听着众人的吵闹声他也慢慢开始觉得好笑起来。
　　整个基地人不多，加上在外拉练的, 一共才一百多名士兵和不到五十名工人，这根本不到普通部队人数的三分之一。光一下午雷恩就把在岗的给认识了个遍，有了卡莲娜和瑞利在一边掺和, 整个过程变得简单而又有趣。
　　Omega部队整体风格趋近平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是同性别的关系，相处起来甚至比在新兵营时还要融洽。在“堡垒”里的工作看起来也很轻松，米莉亚告诉他，这是因为长官们都不在基地的缘故，她从小道消息听说，最近这里要有大动作。
　　没有人知道这个大动作是什么，此前安塞尔对他们的要求一向不算严格，工人们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士兵们专心训练，也没有闲工夫去管那些有的没的，只有雷恩一个人比较在意这件事。
　　米莉亚说，这可能和上一次的边境之战有关。
　　那场仗打得不算惨烈，他们所在的拉尔德亚克星系防守得力，损失不算惨重。但再怎样，战争中都是会有牺牲的，就好像之前说过的那名最优秀的Omega机甲兵，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他失踪了，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之后，长官们对他的事情闭口不谈。再然后，雷恩就来了。
　　这名新兵将堡垒中的空缺填补得十分到位，任谁都能够猜想到其中的联系。
　　雷恩觉得米莉亚其实也是知道的，她只是不说。基地里其他人也不说，虽然在聊天的时候很放松，但面对雷恩他们对这件事却守口如瓶。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闲言碎语，他们这么做，是对新人最大的保护。
　　安塞尔给了雷恩两个月的时间去锻炼自己，无论是技术还是体能，这是当初他们说好了的。于是雷恩在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去平原上跑步，或者泡在机甲陈列室里。他的权限还是不够，现在能让他做的，只能是像客人一样远远地观望，不可以近距离接触。
　　即便是这样，雷恩依旧看得很认真。他跟看管陈列室的士兵要来了介绍册，一只机甲一只机甲地看下去。他将自己在新兵营时接触过的都挑出来放到一边，开始着重研究以前没见过的机型。一看看好几个小时，然后雷恩会去卫生间洗把脸，到平原上跑步，跑累了回来接着看，循环往复。
　　这样两天结束，几乎整个基地的人都认识了雷恩，这个没有权限却看起来非常勤奋的小伙子。
　　盛擎宇在第二天傍晚和战友们离开了。离开前他又单独拉着雷恩说了一些话，无非是要雷恩注意安全云云，倒是把雷恩听得有些犯困。但是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雷恩又觉得有些郁卒起来。
　　盛擎宇抬头开往战友那边看去，和那两人对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他回过头低声对雷恩说，“别着急，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真的？”雷恩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盛擎宇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雷恩的脸，“我不知道，不过，很有可能。我会尽力争取，你答应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要好好的。”
　　雷恩点点头。他已经有点习惯了分离，盛擎宇要离开是预料之中的事，他不会因此而感到失落。
　　只不过，在寂静的夜里，雷恩会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盛擎宇落在他发顶的那个亲吻。
　　那么温柔的亲吻。
　　雷恩想要跟着士兵一起出早操，那样住城里就很不方便了，于是他开始试着在基地里打地铺。每天晚上都有值夜的兵，雷恩就跟他们混在一起，多数时间都是乖乖缩在角落里睡觉，有的时候睡不着了，也会爬起来跟着兵们说说话。这个星球安静得不像话，士兵们也很喜欢新来的家伙，雷恩以前住在星系中心，见识过的东西够他说上三天三夜。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雷恩知道了这里的人不仅仅只有Omega，也有部分Beta，大家是天南海北凑到一起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曾经受到过不公平的对待。
　　在雷恩还是个小孩子的早些年，Omega被歧视已经是常事，不然雷恩也不能被家里抛弃。但他这还算是好的，很多人是未成年的时候就和不认识的人结了婚，在婚后被虐待到不行，那时候的安塞尔还把持着梅尔维尔家族的大权，在暗中设立了救助协会，对每一位向他们提出请求的Omega伸出援手。多数时候协会会解救被囚禁的Omega，将他们身上的伤治好之后，为他们提供工作。这个协会也经历了好几年的成长，一直到后期发展壮大，变成了一家连雷恩都知道的大型组织。当年被救下来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一部分选择了回到社会，一部分选择隐姓埋名地生活，而另一部分，则追随着安塞尔，成立了“零号部队”。
　　这是当初在新兵营里哈罗德不肯对雷恩透露的事情，当时哈罗德说的是，“我不好跟你说这个”，想来应该也是有一层为自己的同胞感到耻辱的心情在。
　　这种事情现在从士兵们的口中说出来，对于雷恩来说就好像是听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一样。雷恩想象不出来当年的场景，但他知道，这一定是真实的，因为他能够从士兵们的表情上看出来他们对安塞尔的崇敬之情。那是一种毫不加以掩饰的尊敬，却又没有那么疏远。
　　有人说，中将从来没有强迫过他们什么，选择离开的人他一刻都没有挽留，而那些愿意留下的，都是些足以完成部队任务的家伙，安塞尔将他们当成朋友，从没有因为过去的恩典而低看他们一分。
　　安塞尔本身年纪就不大，刚刚三十岁出头，能做到如此，可敬可佩。
　　不过既然这样，雷恩就开始思考起安塞尔对他的所作所为了。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雷恩看着身边那些笑得开心的士兵，心中的某一块地方也跟着暖了起来。也许对于士兵们来说，安塞尔是再生父母，但对于雷恩来说，安塞尔是一个有点别扭、做事不够直白、又十分厉害的家伙。
　　就这样过了一周，雷恩已经开始习惯平原上那有点干的空气。刚周一一早，基地中就发生了变化。
　　机甲兵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了两车机械零件，和一个体积大得惊人的破旧机甲。
　　这是从战场上收回来的机甲，是那场边境之战中，敌方遗留在我星系领地上的作战机甲，为了抢夺这只机甲，当地部队付出了两个班的代价。
　　这机甲上沾满了血，所以从被带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基地的气氛就变了，变得十分紧张，每个人都似乎神经紧绷着。废弃机甲被放在基地门口的平地上，雷恩每次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都能看到有几个人站在离那只机甲五米远的地方，沉着脸色想着什么。
　　米莉亚说这不是雷恩你能够琢磨明白的事情，她叫雷恩不要想太多。
　　转天，安塞尔回来了。他身边带着修和雪莉，再没有新人来。今年补充进来的新兵，彻彻底底的只有雷恩一个人。
　　安塞尔看起来很累，他的脸色比战争发生那晚雷恩看见的还要苍白，但没有人指出这一点。在他回到基地的小半天后，安塞尔将基地里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唐·克里牺牲了。”
　　唐·克里是那名最棒的机甲师。
　　没有人质疑这消息的准确性，整个屋子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晰。似乎每一个人都已经在心里早早地接受了这个结局。没有人能在那样的战场环境中活下来，失踪也只是没有找到遗体的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而已。
　　安塞尔的第二句话是，“大皇子离开了一号特种部队。”
　　雷恩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他们部队有什么影响，但他听到了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安塞尔接着说——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开始有点忙，有可能更文较晚，实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