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言危行(121)
赵会成踏入办公室,同为古籍研究室成员的钱新乐在自己位置晃了晃,把刚拿到手的最新一期杂志高举过头顶:“哟,赵博士来了!您还记得这是第几篇被刊登的论文吗?没有十篇也有八篇了吧。”
赵会成无奈笑笑,伸手把那本杂志拿下来扔在桌面:“打趣我呢?”
钱新乐连忙摆手:“哪儿敢啊,你是前辈,是年纪轻轻就研究成果丰硕,前途无量的一颗新星,前两天拍宣传图还把你放前头当门脸呢,我这不来拍马屁吗!”
钱新乐是比赵会成低四届的学弟,进入研究所后便一直和他同在古籍研究室,有六七年了,俩人相处颇为放松。
结束上午工作,钱新乐和赵会成一起去食堂,排了十分钟的队打到饭,钱新乐念叨一路肚子饿终于吃上了。
所里的人吃饭的时候都会聊聊最近研究进度,或是有什么新发现,有时候家长里短也提上两句。
邻桌的人瞥见赵会成,突然说道:“咱们做研究肯定不能是造空中阁楼,万丈高楼得建造在夯实的地基之上,没有老前辈为我们打基础,我们可要走不少弯路。”
周边几人点头称是,他继续说道:“老前辈的影响力可不会因为逝世就消失,就说秦教授吧,去世好几年了,还有人能顶着他的名头受到照顾呢。”
钱新乐看了那人一眼,他没几篇能刊登的论文,能力不行,一直都挺阴阳怪气。但那一桌坐了几个辈分资历摆着的前辈,他也不好上前说什么。
几位前辈扯开话题,赵会成快速吃完饭,钱新乐也赶紧吃几口,追在他身后出了食堂。
赵会成一路一言不发,钱新乐满脸气愤为他打抱不平:“他怎么这么讲话?知道真相吗就在那里高谈阔论?秦教授对大家一视同仁,根本没有对谁特加关照,这是我亲眼所见,凭什么要被这么污蔑?论文得以发表是你的本事,他酸个什么劲!”
“好了。”赵会成打断他的话,“随他说去吧,我们不回应,时间久了他也就说得无趣了。”
“我就是觉得他不能这么说话,赵哥你是出于好心,报师恩,去照顾秦教授家人,为什么非得给人家一个污名?我就是看不过眼,好人就应该被欺负吗。”钱新乐嘟囔着。
赵会成看着他,认真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可以了。反正就他一个人这样说,其他人知晓情况,脏水泼不到我身上。我也不可能谁都喜欢,极个别人无需在意。”
见他这样说,钱新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当事人心宽,他再提反而是叫赵会成难堪。哎,赵哥人太好,可不是什么好事。
即将回到办公楼,赵会成前行的脚步突然一顿,钱新乐差点和他撞上:“怎么了?”
赵会成直直看着前方那栋楼,那是技术资料室和仓库,刚才有几个人走了进去。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那张面孔不久前还在秦家见过,但又不是完全一样——就像是榕镇那个祈雨的少年长大后的样子。
但不可能,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赵会成摇摇头,一定是被秦筱苑那天的问题勾起回忆,在那之后时不时想起,一时出现了幻觉,否则毫无道理可言。
“没事,只是有些眼花,我们进去吧。”赵会成对钱新乐笑了笑,率先进入办公室大楼。
另一栋大楼内,狄斫跟随在辜欣茗身后,也行被她牵在手里,喜欢得紧。
辜欣茗一早就来问狄斫有没有日程安排,要是没有计划,作为东道主,她可就要来做日程表了。
狄斫表示他人生地不熟,大概会带领也行去看看博物馆之类的,也行懵懵懂懂,只知道附和。
辜欣茗拍板决定,来这一趟不容易,她要带他们去看些平时见不到的东西。
博物馆展品都是经由馆方挑选后,才会摆在外面展出。实际上那只是冰山一角,还有许多的文物被保存在库房内,遇到重大庆典,其中有一部分或许可以展现人前,但还有更多的将永不见天日。
辜欣茗得到特别允许,可以参观其中一间稍大的库房。
那间库房内保存的东西有些不寻常,藏品带着浓浓的西域风情,各式各样的器物、首饰,甚至还有传教者所带来的的法器。
那来源于千百年历史长河中文化的交流碰撞,是频繁来往商贸,播撒筛落的碎金。
库房每件器物看过一遍,也过去了一两个小时,狄斫想起和秦霄蜀的约定,在看过这间库房后,告知辜欣茗他要去见一个朋友,晚上或许会回来得晚一点。
辜欣茗恋恋不舍地把也行交到狄斫手里:“那你们好好玩,要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们吧。”
约定会面的地点挑在了两人住处的中间点,那里有一座标志性观光塔,目标明确好找。
司机把狄斫送到后便开车离开,晚上回去一个电话他就到。
找了一家冷饮店,狄斫给也行买一支冰激凌坐下慢慢等。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场外日头正盛,工作日在外游玩的人较节假日少很多,冷饮店内还有很多空座。有人在他对面坐下,狄斫看着对方,眉梢微动。
司阙微仰着头,眼神挑衅,狄斫转头对也行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也行点点头,从凳子上滑下来。虽然那天在冯思雨家是这个人引走了坏人啦,但是他还记得这个人对自己做过什么,记得超清楚的!
“你现在只会逃跑吗?”司阙说道。
狄斫摇头:“这个倒是没有你会。”
司阙想要回嘴,却想起他并不是来吵架的,看了眼警惕防备的也行,司阙露出一个微笑:“不要那么急着走,坐下我们聊一聊。”
“关于也行的事情就不用聊了,他不会跟你走的。”狄斫冷静道。
司阙不服地反驳:“你有本事告诉他我……”
“也行,这个人是你舅舅。”狄斫面不改色。
也行惊恐抬头,手里冰激凌都被吓掉了。但师父不会骗他,脑回路简单的小朋友没有那么复杂,他纠结道:“师父,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舅舅?”
司阙:“……”他没想到狄斫真的说了,也行的反应让他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看也行的目光阴晴不定。
一只冰冷的小手抓在也行的手腕上,也行惊奇地叫了一声:“优优!”
他撇撇嘴,这个坏人把优优带走,不知道有没有欺负她呢。
欺负小孩的坏蛋,也行冲司阙做了个鬼脸。
“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吧,想要把也行带走,也应该选在我们离开峡市之前,是……有什么任务吗?”狄斫试探着问道。
司阙的身上带着一股不详之气,但又好像不是源于他自身。
司阙并不隐瞒,打开随身携带的包,从包中拿出一只瓢状的器物,轻轻放在桌面上。
那件器物造型像是一只碗,形状不是规则圆形,外沿刻着骷髅,镶着金边,缀满火焰纹样。碗底有錾刻繁复花纹的托,材质像是一种金属或是合金。
一团黑气从碗内涌出,巨大的怨念形成一片,笼罩在头顶。狰狞的人脸从黑气中浮现,痛苦阴暗不断从黑气中传出,窗外的天色都似乎变得暗沉。
店内其他人看不见这片黑气,也行却看得见,他好奇地伸出手,想要摸摸那不明材质的碗。
狄斫伸手拦下他:“这个不可以碰。”
也行乖乖收回手:“这是什么呀?”
“这是一种法器,叫嘎巴拉,来自密教……他们也信佛,但有很多区别,这些我不是很了解,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狄斫看着桌上的嘎巴拉,感受到浓烈的怨念仇恨,心中生出不详,让司阙将它收起来。
也行懵懵的,不太懂。
“你师父说得太含蓄,你怎么可能听得懂。”司阙伸手按在碗沿,那片黑气瞬间被压制,消散开来,“这是颅器,这个碗……”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按在也行头顶,“是用这里的骨头做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