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猫呢(80)

　　他也没有注意到，现在他一看到纪韫，想到的不是愧疚和自责，而是保护自己了。
　　纪韫见他这么防备，立刻说：“你别激动，我……我不靠近你，我就是来看看你。”
　　唐忻旦不看他，也不说话。
　　可能有时候，人就是被惯的吧。唐忻旦因为愧疚而迁就纪韫那会儿，纪韫好像永远不能正常对话。现在唐忻旦对他避如蛇蝎，他倒也开始知道了分寸，竟然学会了安抚。
　　纪韫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我打算来看你一眼，然后就走。”
　　唐忻旦不讲话。
　　纪韫哪能是单纯过来看一眼就走的呢，他有话想对唐忻旦说：“你生日那天，我没有打算要你死，只是想要在你身上留下一道疤，让你永远没有办法忘掉我。”
　　“对不起，让你过了个很糟糕的生日。”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我只是……”
　　纪韫掉了眼泪，句子也没有说完整。但唐忻旦不问他，也不看他。
　　纪韫擦擦眼泪，又说：“网上好多人骂我，什么话都有，我知道他们也那样骂过你。特别难受，生不如死。”
　　“对不起。”
　　“这几个月，我有好好吃药，病情控制得不错，也想通了很多。”
　　“小舅舅，我……”
　　纪韫带着一丝希冀，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看着唐忻旦的脸，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要那样逼唐忻旦，把人逼得当他的面自杀。那座桥那么高，看一眼都慌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没有第一时间去拉住唐忻旦。
　　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或者说，如果唐忻旦能再原谅他一次，就好了。
　　纪韫鼓起勇气，说：“我……我们还能不能……”
　　唐忻旦终于说了一句话：“祝你以后幸福。”
　　他本来还抱着，唐忻旦或许还会原谅他，他努力努力，他们还能继续做家人的念头的。可一直到他出病房，唐忻旦都没有再看他一眼，除了那句“祝你以后幸福”外，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纪韫觉得心里好空，他知道，他这次才算是真正失去了他的小舅舅。
　　他真的恨过唐忻旦吗？
　　也许吧，在想念父母的时候。在唐忻旦的生命中，竟然走进了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的时候。在发现顾世华对唐忻旦余情未了的时候。
　　他现在也不知道，喜欢上顾世华，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只是想要让顾世华从唐忻旦身边走开。
　　对了，他又和顾世华走到了一起。不过最近他们过得很不好，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家里还被寄过很多可怕的东西。现在他们为了避风头，住在租的房子里，打算明年换个城市，或者是一起出国。
　　顾世华被人打了两次，一次是牙齿掉了几颗，一次是肋骨被打断，左眼还出了问题，现在还静养在床，也不知道后续那只眼睛还能不能看见。
　　上周顾世华和纪韫摊开谈了一次，说后悔当初迈出了那一步，心里还有唐忻旦，所以备受折磨。也跟他道歉，对他用过暴力。
　　纪韫都接受了。
　　他一直知道，顾世华心里还是有唐忻旦。那，就这样吧，他俩都失去了唐忻旦，凑在一起，挺好的。
　　要不然，他以后真的就和唐忻旦，再无一丝联系。
　　纪韫出了病房，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他恍惚想起那年冬天，唐忻旦背着他去看医生，他哭着说想念父母。
　　可他打过针吃过药，钻进唐忻旦怀里睡觉时，也曾想过：还好，还有小舅舅。
　　不过以后，没有了。
　　他的小舅舅，被他亲手逼死在了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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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过去了几个月，唐忻旦终于出院了。
　　他从热搜那次就提过辞职，公司没让，一度搁置。后来坠江昏迷，醒过来后再次提出，公司还是不太愿意的样子。但唐忻旦觉得，他这情况，没个一年半载的养不回来，并且自己也想换个新的环境。
　　公司让他先安心养病，冷静冷静，出院后再详谈。
　　唐忻旦出院后第五天晚上，主美到家里找他谈话，跟他谈了一个小时。
　　唐忻旦没改变主意，主美虽然深感可惜，却也没有继续强求，只说休息够了想找新的工作了，可以帮忙介绍。
　　主美走后，唐忻旦泡了杯蜂蜜水，捧着慢慢喝。
　　住院花了很多钱，存款缩水很多，房子还有月供，其实这个节点辞职是不太合适的。但唐忻旦经此一事，觉得不管怎样，还是开心以及狗命最重要。
　　他打算在休养期间接接单子，他技术好价格高口碑好，不会缺单。这样算算，每月供过房子之后，日子其实也还行。
　　唐忻旦在医院的时候，还曾想着把房子卖了换个新的。但回来这都好几天了，他发现，住这个房子里，好像并没有感觉有多糟心，相反还很安心，因为有谢铭扬在身边嘛。
　　唐忻旦真是越来越爱这个小朋友，他从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这么全心全意地爱他。
　　他在医院一躺就躺到了寒假，这会儿谢铭扬正在书房学习呢。
　　谢铭扬不爱喝蜂蜜水，唐忻旦就给他泡了杯柠檬水，端着慢吞吞进了书房。
　　说到底他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到了冬天怕冷得厉害，所以家里空调打得很足。
　　但谢铭扬毕竟不一样哇，他年轻，火炉子似的，关着门在书房里学习，书房里也就没开空调。
　　唐忻旦推门进去，冷气瞬间扑面而来。
　　唐忻旦：“嘶……你怎么不开空调啊？”说完，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空调打开了。
　　谢铭扬无奈地看他一眼：“有一种冷，叫你哥觉得你冷。”
　　边说边起身接过那杯柠檬水，然后从背后握着唐忻旦的肩膀，把人轻轻往外推。
　　谢铭扬黏在唐忻旦背后，问：“你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唐忻旦被推着往前走，又被按着坐到了柔软的沙发上，说：“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谢铭扬故意说：“没好好学习，在书房里偷偷玩呢。”唐忻旦作势弹要他脑瓜崩，然后被谢铭扬轻易地制住，压在了沙发上。
　　现在的唐忻旦弱得很，他随便动动手指头，对方就动不了了。
　　唐忻旦就地躺倒，也没觉得谢铭扬多重，谢铭扬有数，膝盖和手都撑着呢，不会真的压到他。
　　唐忻旦笑着说：“快起开，我的蜂蜜水都要凉了。”
　　谢铭扬却俯视着他，不讲话也不放人。
　　唐忻旦看着谢铭扬的眼睛，忽然愣住。谢铭扬明明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再看，却能看出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受伤。
　　四目相视，唐忻旦的心，慢慢跟着揪住。
　　他忽然想起住院时，有次他前同事们去医院看他。除去大爷及时捞他上去以外，也因为入水角度死里逃生，这种事清，本来就是很幸运的嘛，大家就开玩笑说：“唐哥这技术，都可以去参加国家队了。”
　　他随口回了一句：“在报名了在报名了。”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谢铭扬一眼，发现谢铭扬也正看着他，眼睛里似乎含着泪。
　　那时候他心里一颤，眨眨眼睛再看，谢铭扬转身出了病房。
　　那以后他就知道，不该在谢铭扬面前，以玩笑的方式提起那件事。那是烙在谢铭扬心上的一道疤，碰不得，一碰就要流血的。
　　原来，小朋友根本就一直没痊愈啊。但小朋友藏得太好了，他根本没能发现。
　　唐忻旦鼻子开始发酸，他伸手摸谢铭扬的头，像摸一只受伤的小狗。
　　谢铭扬一把抓住那只手，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跳下去之前，你计划了多久？”
　　“还有，那晚是你对我的怜悯吗？那时候是不是就想着，我这么可怜，就在抛弃我之前，帮我做一次吧。”
　　“是不是啊，哥？”
　　不是，那是他的情难自禁。跳江也是脑子一片空白之下，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