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资格测试(252)

　　可不是猫齿鲨那种小可爱，而是三四米长的大白鲨，在巨人化的男人手里，像只小泥鳅。
　　男人面无表情的直接咽了下去。看他的表情，似乎还对味道非常不满意。
　　他上身□□着，胯上挂着十几世纪前埃及人的白帆布短裙，原容隐约记得几百年前他说过，这是他觉得最舒服的人类衣服。他一定没料到原容会赶来。
　　此刻，他上半身挂满大小水珠，应是刚从海里上岸不久。麦色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着异样的光泽，湿漉漉的黑发垂在棱角锋利眉眼上，多了些柔和的意味。他很放松的一只腿伸在海里，一只腿蜷起，踩在黑礁石悬崖上，有海鸟好奇的在他脚背上跳来跳去。
　　而那双深邃，总承载了太多东西的眼，正微眯着，放空向静谧之海难得晴朗的天上，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原容很久没见过奥德伦特这么放松的模样了。
　　这样巨大的、俊美的、所有好的形容词可以安放的男人，是彻彻底底、从头到尾属于他、忠诚于他、爱着他的。这让他心头一颤。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太阳和月亮是不会出现在静谧之海上空的。静谧，承载着死亡与禁忌。
　　原容很想问他在看什么，却又鬼使神差的示意罗释不要出声，而沉默寡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得很远。
　　原容蹑手蹑脚的爬上黑礁石悬崖。
　　奥德伦特很少在他面前巨人化，他也很少见到奥德伦特疏于打理的模样。在人型时，这个男人总收拾的利落整洁，十足十的洁癖。放松时，他喜欢化回原身，奥德伦特偶尔在他要求下，才会化回黑色雾团的模样。
　　他从没注意到，奥德伦特的背上，竟然有一朵疤痕。像野兽利齿留下的撕裂伤，崎岖不平。
　　他忍不住伸手摸去。
　　指尖下的巨大身躯一颤，好似下意识要攻击，却又在千分之一秒内察觉到来人熟悉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
　　“不要动。”
　　原容跃起，踩着空气走到他肩头。他轻柔的拢了拢巨人卷曲的头发，在他肩膀上坐下。男人的耳朵就在他身旁，浅浅红了一片。他没料到原容竟会主动这么亲密，整个肩膀的肌肉都是僵的，蜷起的腿不自然的换了个姿势，却又怕肩上坐着的人不舒服，僵硬的缓缓换回去。
　　“鲨鱼好吃吗？”
　　“啊？还好。”奥德伦特说，“不如普通鱼。”
　　但在静谧之海，能找到鲨鱼就不错了。这只可怜的大白鲨或许迷了路，不被奥德伦特吃掉，也只有葬身“海怪”肚子这个结局。
　　“最好吃的还是深海鱼。”
　　“嗯。”
　　毫无影响的对话进行了一会儿，原容沉默了。
　　总是这样。
　　奥德伦特是很随遇而安的性格，他总能在任何环境舒适的待着。可每当原容靠近，那股惬意的氛围便消失不见。像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像应付检查般不知所措。
　　这让他莫名的焦躁。
　　海浪呼啸着啪打在黑礁石悬崖岸下，要涨潮了。可两位古神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原容安静的坐在巨人肩上，靠在巨人耳边，定定的望着又高又远的晴空一会儿，开口道：“赤峰说，慢八撒的生物要破壳了。而拉斐尔预言里，说下次测试前才会苏醒。”
　　奥德伦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止一个。”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怕体型原因震到别人，但对原容来说还是有些刺耳。
　　“是的，”原容慢慢动了动身子，“唉。好累。”
　　奥德伦特很小心的缓缓扭头，看了他一眼。
　　原容直直的望向他。奥德伦特的眼睛很漂亮，是狭长的单眼皮，总蕴含着让人心安的情绪。巨大的瞳孔里，有一个凹凸变形了的原容倒影。
　　“现在才苏醒，我搞不明白。那群渣滓也好，它们也好，一个个总不安生。华南今年气候又频繁出问题，连带上澳洲物种灭亡情况也格外严重……唉。”
　　这是他第二次叹气了，奥德伦特有些不知所措。
　　就连他，也很少见到原容抱怨的模样。永远胸有成竹、老神在在的至高神，总不爱流露出脆弱烦躁的一面。
　　巨人想了想，大手迟疑的抚上肩头，摸到了一个软软的脸颊，然后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头软软的卷发。
　　“我去除掉他们。你不要愁了。”
　　原容又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也有累的时候。你更有。所以，我依赖你的同时，你也应该更多的依赖我一点。”
　　“原……”
　　“比如这次，”原容垂着眼，捏了一下男人的巨大耳垂，“为什么不等我来？”
　　“这只是一次小事故，”奥德伦特解释道，“我前日和7分开，路过这里时发现的。”
　　“你大可以先和我说一声。”
　　全世界同时发生万千琐事，如果不是刻意留意，原容无法察觉到全部事态，除非“怪异”的规模大到干扰秩序正常运行。
　　奥德伦特顿了许久，才说：“……你前几日看上去忙坏了，我不想再给你增加负担。”
　　原容一愣。
　　奥德伦特说的，是原容为下次测试发愁的事儿。而这事到目前都没得出结论。他难道表现的那么明显？
　　天色渐晚，远处，归巢的海鸟呼吁着同伴翱翔在海面上，一切景色回归黯淡与平静，静候次日光明重逢。
　　“那你觉得呢？”原容说，“测试是不是有不合理的地方？”
　　“它很完善，你没必要担心这个。”
　　“……说实话。你当了五届考官，你比我清楚得多。”
　　“这是事实。没有人会比最高法则设立更好的规则，这是公认的真理。”
　　“如果真理本身就是错的呢？”
　　奥德伦特很诧异的又扭头看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的头发完全干了，一不小心扫过原容鼻子，后者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对啊，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在过去五个太阳纪元里，原容向来敢想敢做，而事实证明，他的行动即使在短时间内令人费解，但在长期内，总是对世界的完善与发展有益的。
　　“你变了很多。”奥德伦特担忧的说，“你怎么了，原？是拉斐尔又说什么歪理了？你少和他来往，他脑子有问题。”
　　“和拉斐尔无关。”原容轻轻的说，“这不是个好变化，不是吗？我现在有很多推翻过去法则的想法。有一些或许是好的，有一些我即便清楚不该那么做，但我仍做不出决定。”
　　以新真理覆盖旧真理，那么到底哪一个是真理？这是个法则也难以解释的悖论。
　　奥德伦特很久，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变，也希望你变。”
　　“你这句话前后矛盾。”
　　“……世界在平稳、和平的运转，一切井井有序。这很好。但……”
　　“但还可以更好。”原容接上他的话，“这是你我共有的初衷。我只是害怕新的改变适得其反。”
　　“你原先从来不会犹豫做出改变。就像你原先从来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咨询我一样。”
　　原容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他有点想反驳，但事实确实如此。
　　他曾经很□□，这是高位掌权者的通病。
　　“听着，我不想通过说什么改变你的主意，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变化，我只是想建议，顺从你的本心。”
　　黑夜里，巨大的男人很温柔的用手心笼住他，然后轻轻把他抱下来，似乎怕夜里的海风太凉，把“娇弱”的造物主吹感冒。
　　即使谁都知道这个担心毫无依据，比担心人类首富流落街头要饭还荒谬。
　　原容没有挣扎。
　　“我相信你做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就像过去的日子里，所有的生物、所有的元素、所有的运势，包括我、我们创造的二代神，以及其他体系的生物，都完全信任的把自己交在你手上，等待你的规划让一切都变得更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