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渊等你(54)
左边一个腐蚀发烂的人向着简淮靠近一步,他胳膊上腐烂的地方掉下一滴淡黄发臭的液体,液体落到地面上,发出“嗞啦”“嗞啦”的腐蚀声。
简淮想起被时长风吸入漩涡中的玩偶,唯有一个玩偶勉强逃出这个空间,身体的一半却被腐蚀掉了。
“新来的……新来的……”那个走动的腐烂人围着简淮转了转,他脖子上有个大洞,声音像漏风的风箱,“是我的……”
简淮见着房间三面都是墙壁,墙壁上有程度不同的腐蚀痕迹,最后一面被铁栏杆围住,这像是一个囚禁人的地方。
时长风在哪里?简淮抽抽鼻子,没有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或者雪花的冰凉气味,反而是扑鼻的臭气。
这些人身上满是腐烂的气息。
他们称呼简淮为“新来的”,代表简淮可以对一些事情不太了解,他可以发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位说简淮属于自己的腐烂人歪歪头道:“这里……是……监狱,你是……新来的……被……时长风……带来的。”
“你说谁?”听到时长风的名字,简淮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里的人竟然认识时长风!
对,裴念思说,时长风的左眼时刻盯着他所连接的世界。所以这么多年,时长风眼中的画面,难道一直是现实世界和这个世界两种吗?
腐烂人向前走近几步,简淮被臭气熏得有些头晕,他靠后几步,后背贴到铁栏杆上,再没有退路了。
时长风所连接的是一个S级世界,异世界最重要的是寻找规则。单孤兰曾说过,S级世界是几个世界的融合,所以是无序的,很难找准规则的。
但是简淮还记得自己的世界,据说那是一个正在融合中的世界,所以有两套规则。因此他们想要进入简博翰办公室时,里世界结束,他们会立刻回到表世界的清晨,这就是规则的变幻。
S级世界的规则是如何融合的,简淮不清楚。但完全无序一定是不可能,哪怕是他所经历正在融合的世界,也有类似“怪谈”一样的规则,简博翰甚至可以利用“怪谈”将时长风等人逼到绝境。
“呵,时长风是十年前和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的人,”一个人身体还算完整的人说道,“后来他自己出去了,不过总是时不时会送点玩具给我们。”
“不管……他……是……我的……玩具……”腐烂人道。
说完他便向简淮冲过来,其他人也没有阻挡。
腐烂人身上的皮肤、血肉和脓水随着他的跑动不断滴落,每一滴都有极强的腐蚀性。其余人看着简淮,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些人……他们好像是正常世界的人类,而且有异能!
简淮在那腐烂人扑过来的时候,身体微微一闪,动作不大,但足够躲开腐烂人,让腐烂人直接撞在铁栏杆上。
“呲!”
腐烂人身上具有腐蚀性的液体接触到铁栏杆,不断腐蚀着铁栏杆。腐烂人发出很惨的叫声,听声音他应该很痛苦,但表情已经因腐烂而看不出来了。化学反应释放出大量的热,让他与铁栏杆接触的肢体部位全部被烧红。
这时一个坐着的人忽然伸长手臂,他的手臂像橡皮筋一样拉长,一把将腐烂人从铁栏杆上拽下来。他的手掌也被腐蚀了,不过他眼睛也不眨地就撕掉了手上被腐蚀的皮肉。
他的身体并没有像简淮一样迅速痊愈,他似乎也不怕疼,就将受伤的手丢在一旁,半眯着眼睛说:“老三,你要死没人管,但别把铁栅栏弄坏了,那是时长风留下来保护我们的。”
“好疼,好疼。”被称作老三的腐烂人捂着手哭泣着躺在地上,口中还道,“我就是想玩,想玩新来的。”
“你们怎么回事?”简淮见过的怪谈太多了,他面不改色地说道。
他注意到,方才伸手救老三的那人,看起来……竟然很年轻!
虽然很黑,这人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饱受沧桑,但脸十分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你又不是我们中间的人,我凭什么告诉你。”手长人半抬起眼睛,“时长风经常送人吃的、玩的、还有不同的人来这里,把这里当成垃圾桶一样,好像还是第一次进来一个这么干净、漂亮、年轻又正常的人,你认识时长风吗?”
“认识,看起来你对他也很熟悉。”简淮道。
他发现这些人竟然没什么敌意,那个腐烂人似乎……也只是想和他玩,而且腐烂人老三的心智似乎不高。
“我们的顺序是按照年龄排的,我年纪最大,比他们都大一岁,大家叫我老大。”老大道,“时长风呢,年纪不大也不小,排行老七。当时我们住的房间很大,足足住了二十个人,现在疯得就剩我们十二个了,老三看起来也不行了,再来两次也疯了。还正常的人住栏杆里,不正常的放出去。”
“等一下,你们认识时长风的时候,他多大?”简淮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些人,搞不好是……
“十五岁,那年我也才十六岁,那时我好年轻啊。今年……”老大似乎想不起来时间,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上面有十道伤痕。
老大这才接着说:“今年也二十六岁了,我他妈当年管二十多岁的老男人都叫叔,认为人活到二十五就够了,谁知道现在……我他妈也成大叔?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苍凉又悲伤。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简淮第一次心生恐惧,不是因为这些人看起来很可怕,而是因为他的猜测。
“我们啊?时长风一个牢房的兄弟啊,哈哈哈哈哈!”老大大笑道,“我们都是已满14周岁,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犯,社会渣滓啊!”
裴念思唤醒时长风主人格只用了一句话——少年犯!
简淮认识的时长风沉稳、温柔、可靠、强大,他正如同自己的身份般,肩负起沉重的责任,不计一切地向前走。他身上充满干净的轻雪凉气,完全不会被世界的黑暗影响。大雪纷飞的夜晚,即使是黑夜,也因雪的反光而亮如白昼。
然而那个号称时长风主人格的左时,全身上下充满毁灭、厌世、憎恶一切的气息,他看着简淮的眼神,毫无感情,像是一件珍稀的兵器。
“他犯了什么罪?”简淮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让它听起来充满沉静。
简淮与时长风,他也是少年犯。就算是怪物,就算是在简博翰的安排之下做的,简淮那一天也确实杀死了林叔叔。区别是他在简博翰的操作下,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被政府强制治疗,而时长风却被关进了未成年犯管教所。
“杀人啊,”老大道,“他妈是个出来卖的,还是哑巴,天天在家接客。他有一天发疯,把来家里的嫖客都杀了,大概……七个人还是八个人,就被判刑了。”
简淮没控制住自己,他一把抓住铁栏杆,铁栏杆弯了。
老大见怪不怪地继续道:“关押等待法院审判期间,他妈也死了。本来时长风杀人那天,她就受了伤,卖皮肉赚那点钱全拿来给儿子请律师了。她以为外伤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谁知道有内伤,突然就死了。
“他当时在看守所等待审判,也不知道这件事。直到被判刑那天,才有人告诉他。
“我在未管所第一次见到他,他就说了一句话,我想死。”
简淮忽然明白了左时身上那种毁灭感从何而来。
“他这个人有毒,在一个监舍住了大概半个月,把我们几个弄得都不想活了。”老大道,“未管所对待少年犯的态度是,教育,引导,希望我们走上正路,可是谁他妈不知道我们出狱后,学没法上,老婆娶不到,有案底在身上,将来就算有孩子也受歧视。”
老大叹口气:“那会也年轻,不知道活着多开心,每天丧病着觉得自己挺酷的,我们一个监舍,20个人,就集体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