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家阴阳诊所(26)
隔壁楼里,判官绝望地在窗户缝里又糊上了一层透明胶,他抽噎着询问顾彦泽:
“阎王大人,苏、苏医生他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啊?”
不就是抓俩厉鬼吗?
哪怕那俩厉鬼刚刚吞了活人,报仇之后实力暴涨,但有必要搞出那么大阵仗来吗?他们这里随便拎出个鬼差来,都能轻轻松松地吊打那几个小厉鬼啊!
判官绝望地掏出给孟婆代购的人间香水,嗤嗤两下喷进自己鼻孔。
顾彦泽被那股浓郁的香味熏地后退两步。
“你这是想要熏死自己然后去百花谷再就业吗?”
判官:?
顾彦泽:“想跳槽也不用对自己那么狠。”
“……谁想跳槽了,你不要胡说!”判官软趴趴地摊在椅子上,“我就是觉得,香死也比臭死好,起码死后味道还好闻点。”
“大人,你闻闻外头那味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这里煮屎玩呢。”
顾彦泽:“你煮过吗?”
判官:“……”
顾彦泽:“没煮过就不要随意形容,那容易让你的年终奖下降。”
判官:“……”
拿年终奖威胁鬼算什么好汉!
他是那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鬼吗?!
是的,他是。
判官乖巧地捂住嘴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他不说还不行嘛,大不了等回去就邮购几十个防毒面具备着,等下次在这种毒气攻击下,他还能面不改色地吹捧一波阎王看上的小娇妻【划掉】,小医生。
吱吱哇哇说个不停的下属终于闭上了嘴巴,顾彦泽满意地点头,他走到窗旁,凝视着那道从小平房的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人影。
笑容感慨欣慰,像是个慈祥的老父亲。
“他没有在研究什么东西,他只是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判官满头雾水,他知道顾彦泽是在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但是这回答怎么和没回答差不多呢?什么叫终于跨出了那一步?啥玩意啊?
他正想询问,就看见微风拂过,透过窗户玻璃的缝隙,给室内带来了些许凉意。
顾彦泽,默默地后退两步。
判官: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打鸣!
你有本事再装鸭!
顾彦泽甩过来一个犀利的眼神,判官乖巧地收敛神情,然后悄咪咪在背后嘻嘻嘻。不说就不说,左右不过就是苏辞北进去前说的那些话嘛。
本来他们是准备直接出手,轻松扫荡全场,牵着厉鬼和在场的小朋友们去地府吃夜宵,但是没想到苏辞北阻止了他们。
他说,他是一个有脾气的医生。
虽然那些小鬼只花了很少的钱把他给请来,但是他已经来了,那他们就是他的病人。
病人都是被院长和外国鬼给搞死的,所以他要用他的方式来给他们报仇。
这个理由简直狗屁不通,一看就是瞎扯出来的,连费点脑子去多完善一下内容都不肯。魏校也是你病人啊,他还给了你两张银行卡,现在尸骨都还挂在那上头呢,你有多给他一个眼神没?
完全没有!
判官觉得他完全没有对自己这种公务人员的尊重,但碍于他是顶头老大看上的人,他选择静静围观苏辞北煮屎,哦不是,煮药。
据说是他准备了一个方子,能够把祭祀活人的效果抵消,大幅度削弱鬼怪战斗力的诅咒药剂。除了基础打底的药剂外,再加入受害者能找到的最恶心的一样东西,烹煮十分钟,这药就成了。
判官刚开始还觉得他是瞎扯淡,他在地府工作那么多年,见识和阅历都是一流的,他怎么不知道居然还会有这种神奇的药剂?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让鬼差帮忙找来了必须的药材。
然后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他现在坐在这里,用透明胶糊墙。
那种东西吃下去,不管是谁都会被削弱大部分战斗力的吧。
不能想……
一想就有点恶心。
突然有点同情即将被强行灌下药剂的那两个鬼魂了,怎么办?
以阎王为首的鬼差集团闲的蛋疼,而院里的那些小鬼们却忙得很。他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把那副可怖的死相遮掩好,迈着腿满屋子乱转,活泼地和生前没什么两样。
先是找他们觉得最恶心的东西,听说是要煮了给院长他们吃,每个孩子不管是爱干净的还是比较邋遢的,这个时候都积极无比。要不是苏辞北拦着,恐怕真煮屎也不是不可能。
找完后,他们又开始哼哧哼哧地找工具。
拿绳索把院长给捆起来,五花大绑。拿床单当渔网,把外国鬼从井底捞起来,缠成个大粽子。
孩子们单个对单个肯定不是他们俩厉鬼的对手,但是他们人多,而且苏辞北还给了他们符纸,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那俩厉鬼捆住摆好姿势,掰开嘴,等待喂药。
“药来啦!”
苏辞北拎着个盛粥的铁桶,哐地一下放在俩厉鬼面前,孩子们机灵地掏出两个大漏斗,贴上符纸插在俩厉鬼的嘴里。
符纸的力量灼烧着他们的喉管,让他们俩只能呜呜地发出声音不断挣扎。
苏辞北淡定地拿起一个大铁勺舀了一勺药剂,倒入院长嘴里。
“滋——”
激烈地仿佛滚油倒入的声音从她体内响起。
惨叫声冲破大漏斗冒了出来,院长消瘦的身体疯狂抖动起来,那些束缚在她身上的绳索几下就被挣脱开一半,但立刻就有孩子马上补上,来不及补上他们就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卡住她,疯狂地撕咬她。
刨膛掏腹之仇,今日当报!
由于他们的剧烈动作,院长的身体抖地厉害,根本就不能把喂药行为再继续下去。林浩宇刚想拉着圆圆一起扑上去,一根漆黑的锁链从屋子里窜出来,如灵蛇般缠绕在院长身上,将她彻底扣死,只能缩在椅子上发出徒劳的细微惨叫声。
判官目瞪口呆地看着英勇出手的阎王。
在他们身后,一位被抢走拘魂锁的鬼差发出了委屈的哭声。
沾上了那种拘魂锁以后还怎么用啊!
苏辞北仿佛没有看见眼前惨烈的场面一样,他继续慢悠悠地舀起一勺药剂倒入院长嘴中。
院长的腰腹部只有一根脊椎骨,按理说,倒进去的药剂应该立刻就从骨头下面流出来才对,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反正灌进去就没出来过。
仿佛有个看不见的肚子,盛下了那些可怖的药剂。无比恶心的味道,粘稠地渗进她魂体各处,带着刻骨的疼痛。
“滋——”
“我其实还是第一次做这种药剂。”苏辞北低头看着铁桶,手掌稳稳地升起落下,一勺接一勺地倒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像是在害怕,在恐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隐藏在平静脸庞下,深深的激动。
苏辞北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息。
“我一直都是个挺称职的医生,治病救人,研读医术,走在路上都能够遇到几个曾经的病人感恩戴德地夸赞我几句。但是啊,我还是死了。”
他皱眉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
“应该说,不算是死了,我又活了,只是换了个样子。但是这和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
他的年龄不止之前告诉圆圆的那个数,具体多久也记不清了,在复活后他忘记了不少东西,后来又被雷给劈过,不能指望他这种老年人能记得那么多。
没劈出老年痴呆就算不错了。
他是异数。
没有气运,上天不容,雷火摧杀之。
如果不是顾彦泽强行与他结契,有阎王的万载功德给顶着,恐怕他出去就得被雷劈了。但是苏辞北半点不心虚,反正当初顾彦泽对他动手,也只是为了自己,双方各取所需而已。
苏辞北就是不明白自己赚来的功德都到哪儿去了?
明明他也曾济世救人,拯救万千百姓的事更是没少干过,凭什么一分一毫功德都不分给他?
见面就劈!
天道狗贼太特么不厚道了!
不公平待遇受着受着其实也有点习惯了,苏辞北以为他会一直这么遮遮掩掩下去,直到顾彦泽都护不住他,但现在……他好像找到方法了。
不挨劈的方法。
就是:
“滋——!”
苏辞北搅动着那些黑漆漆黏糊糊的液体,看着顺着那些液体里冒出来的金色功德,他要乐疯了。
终于不用担心自己那天被贼老天劈成焦炭了!
但是你特么这个给功德的形势也太出人意料了吧?只有厉鬼能给,而且还是要煮这种奇奇怪怪不做好事的药剂才能有?
天道你有毛病吧!
苏辞北一边骂一边乐此不疲地继续搅拌,根本停不下来。
不知何时,阎王已经走出了房间,他站在苏辞北背后,又一次露出了如同老父亲般慈祥欣慰的笑容。
一辈子其实也没被发过几次功德的判官震惊地看着桶里哗哗往外冒的功德,内心颇觉日了狗。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
难不成天道也和他们阎王爷一样,脑壳坏掉了?
正仰天长叹这呢,判官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一股恐怖的感觉锁定了这个幻境,或者说,锁定了那边正收功德的某位……
他咽了口唾沫,在干涩的嗓子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雷劫来了……”
黑云压顶,雷电弥补。
孤儿院十几年来难得有了个雷雨天。
孩子鬼们机灵地缩回房间里,临走前还不忘带上苏辞北熬的那锅药剂,顺带把院长和外国鬼当成腊肉咸鱼一样挂在窗口。
在试图移动苏辞北时,他们遭到了拒绝。
“你们进去吧,”苏辞北笑容温和地拍了拍林浩宇的脑袋,“躲躲好,不要跑出来,上面那个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