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毒入心+番外(72)
但与从前相较,这背影看上去却清瘦憔悴了不止一点。
车夫满脸期待地望着人群之中,道:“郡王府是原本的越国公府扩建的,皇上对咱们殿下的恩宠愈浓,特意下旨扩建了郡王府呢。”
那年轻的公子并未搭话,眼眸之中微微有些异色,但他并未多言,很快又将门帘放下。
车夫赶着马车缓缓掉头走向另一条道,嘴里还在说:“您是昭月的人,便就是我大昇的兄弟,您在昭月也听说过咱们殿下的威名吧?”
年轻的公子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回话,
而此刻,被众人围堵着不能进屋休息的容华万般无奈,他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猛烈的剧痛,他没由来的一阵慌乱,不知为何,突然注意到了人群之外的一辆马车,不过很快,那辆马车便转了弯,容华连细想此事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再也瞧不见那马车了。
“先回去歇息吧,应神医还等着给您诊治呢。”至真再次提醒,容华心中那怪异的念头便被压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再次感谢了热情的越州百姓,终于是进了府门。
应心远已在此等候多时,见面之后也并未客套寒暄,药童将容华给扶上了床,应心远立刻便上前握住了容华的手腕,给容华诊脉。
应心远面色凝重,至真便大气都不敢出,容华却满脸都是不在乎。
至真着急地看着应心远,接着道:“应神医,您可有找到解毒的法子?”
应心远道:“我一直在试,也与戢康太医通过信探讨,但仍旧无所获。”
至真咬了咬唇,道:“那至少想个办法缓解殿下的疼痛吧,否则他这样日日饮酒怎么行?”
“我可以开一些止痛的方子,只是止痛的药也不可多用。殿下须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能再这般消沉下去。”
沉默了许久的容华总算是搭了句腔,道:“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殿下!”至真急忙打断他,着急地说:“您可千万不要说这这些话,您又没有大病,这只是小疾而已,千万不可放弃……”
“好了好了,这些话我已经听够了,你想让我长命百岁地活着享受这孤独吗?我说过了,只需再给我六年内的时间,将西北这一带所有的小国都拾到好,以后便不要再管我。”
至真又要开口,容华的脸色便又阴沉了些,开口道:“六年已是我的极限,不要逼我。”
应心远拉了拉至真,二人都不再说话。
容华背过身去,继续道:“我想睡了,你们别烦我。”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沉默地退出了房,房内便只剩下容华独自一人。
至真出了房门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应心远轻笑了一声,道:“你现在已经是中郎将,人人传颂的少年英雄,怎么还这般爱哭?
“我就爱哭,又如何?”至真看了眼房门又说,“我本就是个闲散人,做什么劳什子中郎将?日日看着他这般自我折磨,我……罢了,他们的恩怨何苦累得我受罪?我这便辞官,回我师父那儿去,如今西夷大势已定,我早该走了。”
应心远笑而不答,很快便给至真告辞,至真又回头看了看容华的寝殿,转头离开。
*
应心远回济世堂之后便准备歇息了,可刚回房不久,便有一药童进来回报,说是有一位昭月来的公子怀着身孕,想请应心远瞧一瞧脉。
应心远有些诧异道:“怎会找到我这里来的?你给人说了没有,我不常给昭月人瞧,尤其是有身孕的公子。谨慎起见,还是请他找昭月的大夫看为好。”
“小人自然是给他说清楚了,但那位公子坚持说要等先生回来,说是别的人他信不过,对了,他还拿了个木盒,让我交给您。”
“木盒?”应心远觉得有些怪,而后接过木盒打开来瞧,只见里面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画着张棋局。
他一看便知,这是从前他和辛沐下盲棋时的那一局。
应心远顿时心中大惊,急忙道:“赶紧将那位公子给请过来。”
药童立刻便退下去请那位公子,等着的时候,应心远心中便十分焦灼,当那人出现在眼前时,应心远一下就定住了。
虽然遮住了脸,虽然一件宽大的披风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形,但应心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不是辛沐又是谁?天下皆知已经去世,被追封为昭月恭义郡王的辛沐。
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应心远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击得无法做出反应,瞬间呆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将头上的斗笠除去,那张祸害人的脸显现在了应心远的眼前。
“好久不见。”辛沐开口,从容地对应心远行了礼,不过因为现在身子不太方便,行礼也有些吃力。应心远见状才终于回神,他赶紧上前将辛沐扶住。
接触到这温热的身体,应心远才终于感觉到辛沐还活着,他目光闪烁地看着辛沐,有许多的话想要问。
不过辛沐下一句便将应心远的疑问都给堵了回去,他轻声道:“应神医,有劳,请您不要多问,并且,请务必帮我保守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活着。”
应心远又是一阵诧异,但他并未犹豫,立刻便一口答应。反正对于辛沐的苦衷他也可以猜出个大概来,人没事就好,其余的他绝对不多问。
“只要你开口,我便应你。别多说了,先去床上躺下,我给你号脉。”
“多谢应神医。”
辛沐虽说还保持着冷静,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从他咬牙的状态能看出,他现在的确是有些不太舒服。说话间应心远已经将辛沐给扶着上了床,急忙握住了他的脉,检查了一会儿之后,应心远的手便来到了辛沐的身前,问道:“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肚子,可以吗?”
辛沐答道:“您是大夫,我自然是信您的。”
应心远深吸一口气,解开了辛沐的披风。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有点忙抱歉抱歉
预告一下,本文大概还有4w左右的正文(我有点估不准字数,但不会差太远),正文都是虐渣攻~
小包子终于要出来了,急得我哟
明天一定更新,不更新我是狗!
晚安~
第102章
四月二十六,至真递上去的辞官书批了下来, 容华并未阻拦他, 甚至还给了他一大笔银子, 这些钱除去朝廷给容华的赏赐以外,还有不少是容华从自己私库之中拿的。现如今的容华大方地令人咋舌,无论战役胜利之后所获、抑或是朝廷的赏赐, 他都豪不吝惜地分赏给了将士们, 更提他私下多少次拿自己的私库做奖赏。他从前所在乎的一切, 现在的他都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至真拿着批下来的辞呈和从前并肩作战过的将士们告了别, 最后才去找的容华。
奴婢们说容华在书房里待着, 命人不许打扰, 不过他也说了, 若是至真前来道别,不需要拦他。
因而至真便径直走进了书房, 进门便瞧见容华怔楞地站在桌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
至真快步走近, 总算是明白了容华直勾勾地看着什么。
一副画像。
清冷的美人有一双琥珀色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眸,他浅粉色的唇并无半分笑意,那份冷漠疏离的气质, 给了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更将他的美衬托神秘而不可侵犯。
这画像是容华亲手所画,画得是辛沐。
不过那简直都不像是一幅画了,而是活生生的辛沐就站在眼前。容华的丹青妙手一笔一画将辛沐的模样描绘了下来,他的模样, 他的神情,甚至连他抿着嘴角那一丝丝的弧度都没有差。若不是思念到了极致,怎么凭借着记忆力就能画得如此传神?
至真不禁在心中想着,这大半年来,容华必定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辛沐,时时刻刻都在自我折磨。原以为他会慢慢好起来,谁知他的伤痛并未因为时间而痊愈,反倒是愈演愈烈。
容华看画看得入神,直到至真走得非常近了他才注意到,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至真,而后他又低头,慢吞吞地用小扇将画上的墨迹扇干,接着才淡淡地说:“今日便要走么?”
“嗯。”至真应了,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只奇楠沉香手串放在桌上,对容华道,“殿下,这串珠子价值上万两,这样丰厚的赏赐,至真可受不起。”
容华依然没抬头,道:“你军功显赫,怎么受不起了?安心拿着便是。”
至真还想推拒,但容华又开口,道:“若是你不想要,拿去随便赏给哪个将士也好。总之你不必给我了,放在我这里也是占位置。”
这是从前容华最喜欢的东西,时不时便拿出来把玩,如今就随随便便地给了别人。他如今真的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他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于是这世上再没有东西值得他珍视了。不过才大半年的时间,他便完全变了一个人,成了如今这幅不死不活的模样。
至真不忍心看,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给他疗伤,于是便狠着心决定,索性眼不见为净。
“这可是您说的,那我便拿走了,拿去送人,您可别心疼。”至真很快又将手串拿回来揣回袖中,容华看也没看一眼,小心翼翼地拿着他的画往书架那边去,一面走一面对至真说:“已经道了别,你要走便走吧。如今你不再是谁的奴仆,想过什么日子便过什么日子,也不必管我过得如何。走吧,我懒得送你了。”
至真嘴唇颤抖,半晌之后才看着容华的背影说:“你这样活着,他会觉得安心吗?”
容华愣了愣,心口又泛着疼,但他面上却是自嘲地笑了笑,道:“他怎会不安心?那个小没良心的,到最后都还带着对我的恨。”
只听着容华的话,至真都觉得难受得要命,他跺了下脚,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可到门口时,却还是忍不住站住脚步回头。
此时容华已经按下了书房的机关,打开了藏在书房之后的密室。从前这里放着许多容华喜欢的珍贵的小玩意儿,可这时候,除了梁上悬着的一颗照明夜明珠以外,至真再也没有看见任何值钱的摆件。
那间密室里现在只剩下了容华画的辛沐。有低头浅笑,有微微颦眉,有眼含怒意,有冷若冰霜。
全是辛沐,每一张都活灵活现,挑不出一丝毛病,每一笔、每一画都透着浓浓的深情和眷恋。
挂着的画像就有五六十副,还有些堆在桌上未来得及挂上的画轴,加起来不下百副。
这么长的时间容华基本都是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整日都刀光剑影之中度过,至真都不知道他何时画了如此多的画像,还每一副都画得如此传神。
现在容华就站在这些画之间,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画上的人,那死气沉沉的眼睛总算是有了半分的活气,他短暂地活了过来,唇边含着一丝苦涩的浅笑。
至真突然明白,他就是靠着这些画聊以自-慰,度过了一个个痛苦的漫漫长夜。
至真有些着急地张开了口,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那密室的门边缓缓闭合,容华的脸渐渐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而后,至真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扭头走了。
离开越北郡王府后,从前的从前的同僚们送了又送,一直将他给送到了城门外好几里才停下,至真一一同他们道别。等同僚们离开之后,突然有一小乞儿从路边窜了过来,对至真道:“公子,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至真问:“这是谁送的信?”
小乞儿回答:“不知。”
至真将信拿起来,在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字迹至真一看就知道是应心远的。之前至真去济世堂找过应心远,也想同他道别,彼时应心远也不知在忙着什么,并没能见他,这时候才匆匆送信过来,莫不是有什么秘密不方便,非得等他离开之前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