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姊(9)

　　因为两家住得极近，倒也不需要准备马车之类的东西，然而苏夫人还是一路送到门口，末了把林简的手抓起来，“恬恬你不必护着他，对这小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接和你娘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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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简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苏夫人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说道。
　　“对了，等吃过家宴，切不可忘了谢媒人这一出，别让别人听了，觉得我们家没有礼数。”
　　婚事是他们两家自己定的，只是因为礼节自然还请了媒人，林简连连应了，这才把人劝了回去。
　　“澄泓哥，等家宴过后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放我出去玩一会儿？自从长姐突然跑路，我也接连被关在家里好几天了。”
　　苏穆只是刚打完招呼，两人也堪堪走出几步，林简就已经原形毕露。而且因为这一次有求于人，他还抓了对方的胳膊摇了摇。
　　少年……哦不……“少女”的眼睛因为笑着有些弧度，这样看着很是乖觉，苏穆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大致在十余年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时他刚在府中习惯了些时日，林夫人就带了林简去玩儿。
　　那时林简也只是小小的一团，见到他这个空降的表哥充满了好奇，新鲜劲儿一直不曾过去，这样拉着他袖子的次数，倒也不少。
　　好在虽然是想到这些，苏穆倒也很快反应过来，毕竟有人在一旁喋喋不休。
　　“放你出去做什么？喝酒吗？“
　　你这样直接我不要面子的吗？林简腹议了半天，看见苏穆收了笑意倒也没敢真的再折腾，只是这样一来，他在回家的路上一路都有些闷闷不乐。
　　“那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府中吧。”
　　“你可以把没有完成的罚抄一并写完。”
　　“你……娘亲是怎么了，这种事情也和你说。”
　　这一下子，林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矮脚猫，苏穆努力压住喉咙里的笑声顺毛，“等你抄完了，我陪你掷会儿骰子。”
　　“你不是说，博戏一律杖四十吗？”
　　说这话时两人已经到了林府的大门口，林简眼巴巴地看着苏穆，差点就被绊了一下。
　　“无碍，这条律令只针对官员，你不在此列。”
　　苏穆顺势把人扶了一下这才避免了可能要发生的惨剧，然而林简却没领这个情，他气呼呼地甩袖而去，一路到了主院，门还没有来得及开，就要喊上一嗓子。
　　“小祖宗你乱喊什么，要是被苏穆那小子发现了那还了得。”
　　林夫人本来正朝着门口鬼鬼祟祟往外偷看，她作势把蠢儿子往里面拉，这时苏穆也已经到了门口。
　　归宁是指女儿出嫁以后的第三天，由夫婿一同回来拜谢父母养育之恩的礼节，在枋州更是已经奉行百年之久，因此大堂内也早已经摆好了家宴，只是林家母子俩各怀鬼胎，因此虽然众人都坐在饭桌边了，他们两人还在挤眉弄眼。
　　“姑母有事要吩咐吗？”
　　苏穆把礼盒一件一件往外拿，忍了片刻这才装作刚刚看到他们这边的不对一样。
　　“没事没事。”
　　林夫人被看得心下一慌，手一抖就把装了胡荽的碟子直接放在林简面前，而且是正正当当的前面，一点儿都没有偏移，“吃菜吃菜。”
　　林简：“……”
　　他娘亲这里还不知道事情败露，林简也不忍当下就这样说出来，于是他含着泪夹起胡荽吃了一些，在忍不住骂人之前又抓了几块糕点猛吃。
　　一顿饭真是鸡飞狗跳生无可恋，苏穆倒是八风不动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吃饭，遇上林家两位长辈装模作样的盘问，他也一一答了，当然只说林恬的好处。
　　林简一路都在暗处乱翻白眼，终于熬着这顿饭结束了，也谢过媒人，就此找了一个借口把他娘拉着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后知后觉忘了提醒，前文有交代过，攻是被苏家抱回来的，所以他们虽然表兄弟相称，但是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骨科！

☆、小聚

　　“阿简你……”林夫人捏了捏蠢儿子的脸，作势又要笑，天知道她在饭桌上到底是用多么惊人的毅力这才忍住没有喷饭的。
　　“娘亲你这是做什么，我问你，阿姐回来了没有！”
　　林简先是朝着四周探了下，发现四下无人才又把目光转回来。
　　其实也不怪林夫人笑点低，实在是看不得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小儿子被打扮成大家闺秀……哦不，是良家妇女的样子。
　　她虽是被刚才的问题给噎了一下，但是正对着林简的脸了，又忍不住哈哈笑过几声，转而继续捏他的脸，“阿简这样打扮确实很好看，而且看样子已经是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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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了这么些废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林简往后跳了一下以挣脱眼下的束缚，紧接着两眼一翻，“娘亲你别想唬我了，这么说阿姐一定是还没有回来对吧。可是当时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要趁着归宁这样的好机会把人换回来。”
　　就这样当即被猜出意图来，林夫人脸上的笑意不由慢慢凝固了一下。她往前迈了几步，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哄着人再拖延几天，这时林简却把白眼翻得更过，“好了，别想再骗我说阿姐还有几天就能回来这样的鬼话，娘亲以为我刚才没有看见您脸上的迟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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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儿子也只有在损人的时候才会规规矩矩喊一个“您”字，林夫人心下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下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便看见人已经一溜烟跑出去。
　　“既然这样，娘就帮我拖着澄泓哥，我要出去放放风，至于用什么办法，那是您和爹爹的事情。”
　　那水蓝色的裙摆还跟着曳动，朝着东院的方向奔去。
　　眼看着人已经跑远……于是林夫人也只能是把训斥的话全数吞回了肚子里去，转而摆了笑脸，朝着大堂的方向往回走。
　　东院和之前的没有多大的区别，林简也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衣服，总之在这一过程中他只觉得自己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就连是一路低着头往外跑的时候也满脸都是笑意。
　　因为今日本是归宁，府中的仆从自然是忙上忙下地来回走动，其中不乏有撞到林简的。对方起初只是表示了惊讶，然而下一刻也就被林简捂了嘴。至于接下来的，自然是林简已然熟悉的一套威逼利诱的流程。
　　好在虽然有些波折，但是林简也算是顺利逃到了自由的天地，他自府中跑出来就径直朝着一家酒肆奔去，还刚刚只是到了门口，便听到里面叮铃咣琅拍桌子的声音，夹杂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那声音来自酒肆的中间，在场的少年们大致有四五个，其中有一半穿着青璃书院的院服，林简还没来得及捂脸，便看见他们正朝着门口的方向望，“林方旭，动作快些，就差你了。”
　　“方旭，是不是因为家里有喜事，所以林将军索性把你关禁闭了。”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然而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好在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各式下酒的小碟和酒水，却是齐齐整整地丝毫未动，林简随手在边沿处捡一颗花生豆吃了，一时间也懒得与这些人争辩。
　　毕竟……这些人调侃他的字已成一种习惯，又不是苏穆那种沉稳的性子，多半是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咦？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那个恶劣的人，林简继续抓了豆子吃，这才把那些腹议给全数压下去。
　　然而在场的少年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其中一个人直接把那碟花生豆给抢了，还故意在林简面前摆了摆，“我说方旭，这可不像你啊！难道是家里关了几天，把人给关傻了。这样的话林将军岂不是连女儿都不敢嫁了。”
　　说话的少年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青白色的院服，他的语气极近夸张，这样连带着桌上的人都跟着哈哈大笑，林简听了这些话就不免头疼……更何况……眼下怎么又扯上婚事了。
　　于是，他也只好厌厌答了句，“也不是，只是阿姐近日大婚，我作为弟弟的自然忙些。”
　　“哦……”
　　在场的少年们无不拉长了这一声，其中以之前捣乱的那一个为甚，林简作势要堵他的嘴，已经端起手边的酒杯了，还是放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那你等着府里的事情忙过了，近日有回书院的打算吗？”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却被另一个人截了去。
　　“其实方旭你借病养在家中倒也是个不错的理由，再者书院就在枋州，又不会跑了去，你家就在景枫街，距离书院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罢了，什么时候想要回去，大可以直接回。而且苏先生还在书院，又怎么会委屈了你。”
　　“至于书院，最近还是不要回去了，近日可不太平。”
　　这位说话的少年说到这里便有些要停的意思，然而林简却被勾起了心思。他朝着四周穿着统一青白院服的人看去，发现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有那么一丝不自然。
　　“怎么了？书院最近有什么事？苏廉最近回家，也没说什么啊？还有，苏先生他没有什么事情吧。”
　　他这样一问，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而且神色也有所收敛，有一个人还朝着四周望了望，这才示意那人说话。
　　“其实也不确定是事实还是谣言，总之最近有人说在书院外总是能看见一些鬼鬼祟祟的黑影。一开始大家自然不以为意，毕竟书院藏书颇多，若是遇上小贼来盗书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一连几日，修远那里又说好像有人在他窗外活动，可是等他出去了，又没有人。至于你廉表弟，虽然与修远的住处并不远，但是他一向温完书就休息了，只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后来是师兄大婚，自然也就回家去了。最近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至于苏先生那里，自然也没什么事，不过你们两家现在是亲上加亲，关心一些，也实属正常。”
　　“一言以蔽之，最近书院确实好像不太平，总之你还是家里待着就是了。”
　　在场穿青白院服的这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直直把林简给弄晕了。他抢了一颗花生豆扔进嘴里，又忍不住叹道。
　　“也真是奇了，我不就是在家中躲了一段时间吗？怎么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确实只是一段时间，但是也已近两个月了。”
　　旁边又有人来挪噎他，林简被这么一呛，倒也忘了问书院的事。再者青璃书院本就是官商合办，还是有些底子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是……林简总感觉他刚才好像是忽略了什么问题。
　　众人抛掉了刚才的严肃又开始嬉闹，林简闷了半响终于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来。
　　“刚才是谁叫苏澄泓师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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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没头没脑的算什么话，在场的几个人有些稍愣，不过之前说话的那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对啊，苏廉就是因为师兄大婚，这才请假回家的啊。”
　　等等！苏穆任寺正也有近两年的时间了，难不成在入仕之前，他还在青璃书院待过！而且他们只不过是相差两岁，怎么好像却相差了许多。
　　林简一时觉得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下子，倒是在场的众人脸上也摆着疑惑。
　　“对啊……方旭你不知道的吗？澄泓哥在春闱前确实就在咱们书院，而且也还是苏先生授课的啊。你们两家本是表亲，你连这个也没有注意到的吗？”
　　“看来方旭这里是没有被家里的长辈拉着和师兄比过，没有留意倒也不足为奇。”
　　“哎……那之前师兄大婚，怎么苏先生没有回去？他们叔侄关系不好吗？”
　　“哪能！”之前说赵修远八卦的那人回来拍了下桌子示意他别乱说，又补充道，“还不是害怕书院最近有变，这才选择留守。”
　　顷刻间众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语，这种架势把林简砸得有些发懵……且不说他刚才听了书院的奇事，更是被苏穆是他师兄的事给惊到了。
　　于是林简看着眼前的酒水发懵，就这样过了片刻，便听到耳边有特意拔高了的音调传来。
　　“师兄，这里！”
　　!
　　这人当真是比曹孟德的动作还敏捷，林简心下腹议该不会是真的那人来了吧。
　　他从慌忙中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苏穆朝着这边走过来。
　　苏穆站定了，和这边的少年们一一打过招呼，最后落在桌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