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江湖里(42)
苏潋陌重新取了一枚杯子放在对面,缓缓斟满茶:“有许久吗,我怎觉得就是前些日子的事。”
罗笙站在离他丈远的地方,并不急着靠近,笑道:“看来苏公子对在下印像深刻呀。”
苏潋陌将杯子往前推了一推:“这还得亏罗兄阴魂不散。”
罗笙大笑两声:“我就喜欢像办公子这样说话痛快之人!”
苏潋陌勾着唇角道:“既然如此,罗兄便坐下饮杯茶,也好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罗笙缓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落坐,银鞭轻置在桌边,抽手去端那杯茶:“峨眉雪芽?”
苏潋陌赞同地点头:“难得罗兄还是个懂茶之人,今日虽无酒,但有朋自远方来,我仅以此茶聊表心意。”他端起杯子,玉塑般的手指映着紫砂杯壁,好看的惊心。罗笙看着他的手,眸光深沉了几分,惋惜地叹气:“只可惜我还想多活些日子。”
苏潋陌不惊不讶地说道:“那罗兄就该多些自知之明,带着几只老鼠上门寻事,可是会死得更快。”
罗笙哈哈笑起来,将茶水倾倒在地上:“老鼠虽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但至少能够转移视线。苏公子若是识相,便乖乖将东西交给我吧。”
苏潋陌一口饮罢杯中茶,怡然地说道:“我有一件别人都没有的本事,那就是从不识相。”
银鞭已回到罗笙手中,伴随着一道寒光挥向苏潋陌。苏潋陌拍向桌子,身体借力向后滑去,银鞭打中桌面,那名贵的黄花梨及紫砂茶具都在瞬间四分五裂。罗笙纵身跃起,鞭如灵蛇,寒光交错,断去苏潋陌的退路,两人转眼之间过了数招,屋里那些名贵的古玩瓷器损毁无数。
罗笙招招狠辣,苏潋陌似乎已经疲于应付,节节败退,只能以手中赤霄剑勉强应对。这时银鞭缠住剑身用力一拉,赤霄剑便飞到了罗笙手里,罗笙向后退开几步,握着宝剑仰天大笑:“方才还口出狂言,原来只是虚张声势,怪不得你要找沈昀来做保镖!不如随我回鬼煞门去,我定会让你每日似神仙般快活!”
赤霄剑被他夺去,苏潋陌却一点也不着急,嘴角含笑说道:“是不是能像神仙一样快活可说不准,不过罗兄倒是快要见到阎王了。”
罗笙正在思量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忽然一变,松开拿剑的手,苏潋陌身影一晃,即将落到地上的赤霄剑又回到了他手中。罗笙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里一片刺目的黑红色,显然已经中了剧毒,他大惊失色:“你……你竟然在剑上下毒!”
苏潋陌淡定地笑道:“我方才就已经说了,自以为是的人,通常都活不了多久。”
罗笙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杯茶不过是障眼法,苏潋陌一早就算定他会夺剑,将毒下在了剑柄之上。鬼煞门亦是善使毒药的门派,门中奇毒无数,罗笙亦算得上是个中高手,却丝毫没有看出苏潋陌是何时在剑上下的毒!罗笙迅速封住自己几位穴道,喝道:“把解药给我!”
苏潋陌一脸准备看好戏的表情:“我自己辛辛苦苦下的毒,为何要给你解药?”
罗笙只觉得那条胳膊钻心疼痛,额头渗出颗颗冷汗:“苏潋陌,他日你若落在我手里,我定然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潋陌微笑道:“那我便好生等着罗兄,当然,前提是罗兄有命活下去。”
罗笙知道想让苏潋陌交出解药是断然不可能的事,若不趁毒发之前离去,便只有等死的可能。纵然心中万分不甘,罗笙亦无可奈何,狠狠丢下一句话:“我们走着瞧!”说罢,他奔出屋子,纵身消失在夜色中。苏潋陌看着这满地狼藉,摇头惋惜地叹气一声。
他走到院中,月光薄薄的倾洒在他身上,老者从远处走来,如树皮一般苍老的双手布满鲜血,然而那张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向苏潋陌行了一礼。苏潋陌淡淡地问:“都处理好了?”
老者应道:“是。”
苏潋陌又问:“该来的人呢?”
老者答道:“已经来了。”
苏潋陌深吸了口气,仰头望着穿梭在月层的皎月说:“那我们便去看一出好戏吧!”
第51章 突然变故
沈昀听见外面的响声,甚至已闻到空气里飘来的那股血腥味,欲出去查看究竟。娇子见他要走,身躯飞扑过来,从后面抱住沈昀,低低说道:“沈公子若是走了,奴婢便活不过今晚,求沈公子怜惜奴婢,便当是做件好事,行吗?”
那赤裸的胴体将沈昀紧紧抱住,脸颊贴着他的背部,沈昀想要分开那双搂在他腰畔的手臂,可才一碰触,那手便搂得更紧。沈昀只得道:“请姑娘放开我。”
娇子用她那两条修长的腿似有若无的摩挲着沈昀,半是恳求半是撒娇道:“公子什么都不必做,奴婢自会将公子侍候舒坦,求公子成全了奴婢吧。”能掐出水来的嗓音,给这烛火摇曳的房间蒙上了一层情欲,娇子发出几声叮嘤,攀着沈昀的肩膀绕到他跟前,樱唇微启,吐气如兰:“沈公子,你便要了奴婢吧,只这一夜……”
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更何况眼前的女子正扭动着曼妙的身躯,柔软的胸脯压在沈昀身上,嘴里发现阵阵勾魂噬骨的呻吟声。沈昀低头看着怀中这个极尽媚惑的女子,手缓缓抬起,伸向她的胸口。娇子察觉到她的动作,满足地眯起眼睛,等待那粗糙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胸脯上。
然而,那只手却只是从她肩膀拂过,点住了她的穴位。娇子身体僵住,妩媚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难以置信地望着沈昀,似乎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怪物!沈昀捡起地上的衣服裹住她身体,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铺上,平静地说道:“姑娘便在这里好生歇息着吧。”
娇子像受了奇耻大辱一般,眼里流露出无比悲愤的神色,她若能动弹,定要扑过去咬开这个男人的脖子,看看他的血是否是热的。沈昀不再去看她,正欲站起来离去,房门就在这时应声而开,一道俊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纵然周身被漆黑夜色包围,只留一个模糊的剪影,沈昀依旧将他认了出来。
那人望着沈昀,握剑的手在剧烈颤抖着,另两道人影从屋顶飞下,落在院里,见到房中的情境也是一愣,最是嫉恶如仇的张途唾了一口骂道:“无耻!”
娇子身上虽裹了件衣裳,但裸露在外的香肩与脚踝就像是最生动的字,在向他们讲述刚刚正在发生的事。武当门风最是严谨,不约而同将视线撇开,张途厉声说道:“沈昀,我们一路寻你,若非跟踪鬼煞门前来,岂能找到你的所在?识相的话速速与我们回去,给天下武林同道一个交待!”
这义正言辞的话没有传进沈昀耳里,他的视线只停留在慕云择身上,久久无法开口。冯兆谷上前说道:“沈昀,你在江湖上还算有些侠名,怎甘心堕落至此?公道自在人心,盗剑杀人之事若是假的,待查明真相后自然能还你清白,你这般逃窜,莫不是当真要与正道武林为敌?”
沈昀嘲讽地笑了一笑:“何为正,何为邪,你们心中不是早已有了评断?”
张途拔剑道:“既然你冥顽不灵,今日我便要亲手擒住你这个祸害!”说罢,他欲飞身扑上前来,忽见慕云择伸手阻拦,生生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慕云择。慕云择一步一步走进屋里,烛火映出他苍白的脸庞,眼眶通红,满是愤怒之色。
那些动人的誓言犹在耳边回响,什么绝不辜负,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惊龙剑已经拔出,剑尖闪着骇人的寒光,向沈昀刺去。沈昀没有动,倘若这一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甘心领受。地面就在这时震动两下,那床铺连同脚下居然同时裂开,沈昀与娇子掉下密道,慕云择这一剑扑了个空,张途、冯兆谷都大惊失色,奔上前查看究竟。
密道已经关闭,看不出丝毫痕迹,张途一拳打在墙上,懊恼道:“没想到这狗贼竟然还另外留了一手!”
冯兆谷冷静道:“此处既然有密道,那必然会有开关,我们且仔细找一找。”这间屋子不大,他们二人将可疑的地方搜了个遍,却找不到任何异常,慕云择站在密道上方,惊龙剑在手中颤动,张途说道:“这座宅子这么大,应该还有其他人,或许有人知道密道所在,我们去抓一个过来问问。”
冯兆谷点点头,说道:“慕师弟,你不要着急,有入口便会有出口,沈昀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我们必能将他寻出来!”
慕云择没有说话,他将惊龙剑收回剑鞘,转身向屋外走去。寂静的院落忽然涌进来许多人,为首的是两名少林高僧与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骤然相见,众人都愣了一愣,那年轻公子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抱拳道:“原来慕兄也在此处,幸会。”
慕云择才认出此人是金陵陈家的大公子,刚刚大婚不久的陈珩之,慕云择有些惊讶,还礼道:“陈兄怎会到此处?”
陈珩之叹道:“慈远大师被奸人所害,慕庄主中毒昏迷不醒,家父一直深感自责,特叫我前来协助少林高僧追查沈昀此人的下落,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慕兄。”
张途迫不及待叫道:“我们方才还见到沈昀那狗贼了,他慌不择路,从密道逃窜而去,我们正想办法寻他的踪影!”
陈珩之打量了他们一眼,问道:“这两位是?”
冯兆谷与张途分别报上名号,陈珩之听闻他们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武当双侠,神色里便多了几分尊敬之意,拱手道:“珩之失礼了。我们方才从外面走来,并未发现异常,想来这沈昀还没有逃远,我们分头去找,总能找到他的下落。”
陈家侍卫先行得令,向四周散去,少林弟子亦在两位高僧的带领下离开,慕云择挂念慕百川的安危,问道:“陈家,家父现在情况如何?”
陈珩之道:“有薛神医在旁亲自照料,慕庄主不会有事的,慕兄就放心吧。”
慕云择感激道:“此事还得多谢陈王爷,若非有陈王爷书函,薛神医也不会来到金陵。”
陈珩之叹气道:“慕庄主遭此大劫,陈家也难辞其咎,若能解去慕庄主身上的毒,便是再费上十倍的力,陈家也愿意效劳。只是这七香散的配方过于复杂,便是薛神医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研制出解药,若想慕庄主平安无事,唯有尽快抓到凶手。慕兄若不嫌弃,便让我们同行吧,只要大家同心协力,量他沈昀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逃出生天。”
慕云择抱拳道:“云择先在此多谢陈兄相助。”
过了片刻,便有陈家侍卫回来禀报,说这座宅子已经人去楼空,寻不到半个人。不一会儿,少林弟子与张途两人也都回来了,显然也都无功而返。陈珩之打量着四周道:“江湖都说沈昀乃是个四海为家的浪子,这座宅子看似普通,但处处都透着精巧,不像是他的居处。飞羽阁?江湖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地方?这样吧,我先派人去查一查此处的主人是谁,或许会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