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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2)

作者:池崖 时间:2024-08-30 10:14:45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成长 美强惨 救赎

  两年前在桓水,所有人都在传,邵毅轩原本可以带着邵家军撑过三天,等朝廷派援兵来,可惜就在第二天夜里,竟有人拿着李熙从不离身的腰牌混入城中,给埋伏在城外的大沧铁骑开门。

  证据确凿,辩之无用,再说——

  “再说若不是你,为何两国交恶这么久,你身为俘虏,却没死在大沧,而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如此清楚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就算用脚趾想,也该是大沧的皇帝自觉护不住李熙,便顺水推舟,将李熙当成了一枚弃子,放他回长澹自生自灭。

  “六殿下,通敌叛国是大罪,即便你是皇子,身上留着皇室的血。”玄鹄将眉眼压得极低,一字一顿道:“等我把你押入了京,恐怕等待你的也不是压惊酒,而是断头饭。”

  李熙一声不吭地看着玄鹄,轻蹙起眉。

  玄鹄说的不错,是断头饭,但那又怎样?只要一日不死,事情就还有转机。

  只要……只要能活下来,找到机会,便可绝处逢生。

  这么想着,李熙没有发作,而是跟着玄鹄蹲下来,伸手去翻刺客的衣领。

  李熙面色不改,尝试循循善诱地劝说:“我可以死在京都,却不能死在这,我若半路死了,便令长澹有了继续攻下去的理由,大沧眼下既然想和,就没道理再杀我。”

  玄鹄不回答,脸色冷得像冰。

  两年前桓水夜袭,数夕之间,漠北连失五城,死了多少好儿郎。

  虽然不回答,却也觉得李熙所言有理,就没唱反调。

  连日相处下来,玄鹄还是头回愿意赏脸,能蹲在这安静地听他说话,没再跳回树上去,李熙大喜过望,便趁机指着刺客的衣领说:“我方才便发现了,你看。”

  在这身大沧服饰的领子里头,钩的,却是他们长澹人惯用的草木暗纹。

  李熙说:“玄鹄,你猜我若死了,得利的,会是大沧吗?”

  玄鹄怔住片刻。

  倏地起了风,吹得血腥味四散。

  一阵寂静。

  良久,李熙方才起身,抬眼遥遥望着京都的方向,风过之后,面上又是那副软糯可欺的可怜样子了。

  “玄鹄,我是个练不了武的人,我很害怕。”李熙软声细语地说:“往后就算进了京,也请你尽心保我,因为只有我活着,当年桓水细作一事,才可彻查。”

  玄鹄愤恨地瞪着他,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细作之事,你不认?”

  李熙抿着唇摇头。

  “不是我做的,我不认。”李熙说:“当年兵临城下,有人故意做局害我,我身上背着舅舅的命,舅舅千叮万嘱要我活,我在百般无奈之下,才将错就错,顺势向大沧承认自己的细作身份,可是现如今,我就要回到我的故土,我不能认。”

  两年前,认下能活,两年后,不认才能活。

  “玄鹄啊,难道你还不明白,无论是当年的预言、细作、还是今日刺杀,从始至终,或许真正盼我早点死了的,从来都不是大沧,而是让我避之唯恐不及的长澹京都。”

  “京都不是我的家,是鬼门关。”

 

 

第002章 毒蛇

  夜半时分,京都。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过之后,携着湿冷气息的夜风钻进角门,吹得院中珠帘叮当。

  珠帘里侧,一绯袍男子慵懒窝在软榻,兴致寥寥地吃着糕,身旁美貌侍者众多,殷勤簇拥着他。

  原本是副好景,只可惜,周遭多了些难听的咒骂。

  昔日风光无限的督察院左副督察使,此刻正被两个番子使力按在地上,鬓发凌乱,满身血污,狼狈的像条狗。

  落鞭声接连响起,皮开肉绽,左知秋在挣扎中渐渐失了力气,断续沙哑地喊:

  “你——你这阉狗!你动用私刑,滥杀无辜,你、你怎么敢!有本事,你就让我面见圣上!我要见圣上……!”

  无人答他。

  “裴怀恩!裴怀恩……!你究竟凭什么拿我!”

  “让我……让我见圣上……”

  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寂静。

  半晌,珠帘被掀开,有梳着双螺髻的明艳少女从内里退出来,笑盈盈地去探左知秋鼻息。

  还活着,但已气息微弱。

  左知秋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一时间,打人的两个番子犯了难,踌躇地转身。

  气氛一瞬有些凝滞。

  所有人都在等待,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裴怀恩慢条斯理吃完手里的糕,掀帘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睨着左知秋。

  人人都骂如今的司礼监掌印毒如蛇蝎,殊不知这毒蝎其实生得极好。

  身材高瘦,宽肩窄腰,尤其是那双琉璃珠子似的含情眼,眼型细长,眼尾上挑,薄薄一层眼皮染着点红,眉又细又淡,斜飞入鬓,令这毒蝎在不笑时有万千威仪,笑时,又邪如妖魅。

  有侍女送了净手的帕子来,裴怀恩眼也不抬地接了,在左知秋面前单膝跪下,一下接着一下,饶有兴致擦他脸上的血。

  裴怀恩说:“左大人,省些力气吧,这里是我的私宅,哪有什么万岁爷。”

  左知秋虚弱地抬头,眼里烧着一团火,说:“裴怀恩,你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不承认,我没指使那侍卫殿前行刺!”

  裴怀恩眼带怜悯地看他,伸手扯住他的发。

  “嗯,我知道啊。”裴怀恩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看你不顺眼,想打你罢了。”

  嚣张至极。

  院里侍候的美人们听出裴怀恩语气不善,忙齐刷刷地跪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左知秋自知面圣无望,眼神倏地黯淡下去。

  “为、为什么……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你……”左知秋伏在地上,不甘心地呢喃着。

  裴怀恩带笑瞧他,开口却狠毒。

  裴怀恩说:“左大人这话说的,莫非忘了自己是怎么升的官?”

  此言一出,左知秋顿时色变,被迫重又记起那个冰冷的雪夜,以及那桩令人唏嘘的惨案。

  裴怀恩见左知秋听懂了,便接着笑道:“二十年了,当初弹劾礼部贪污的折子里,有你没有?”

  头皮被扯得麻木,左知秋倒吸一口凉气,气势弱下来。

  “你、你父亲贪污受贿,证据确凿,我身在督察院,为何不能参他?”左知秋支吾着辩解,说:“倒是你、你这阉狗!当年皇上念你年幼,下旨饶你一命,你得了恩,怎么不仅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偏要、偏要去学你那个不争气的爹,去做个祸乱朝纲的奸邪?”

  砰!

  裴怀恩一手压着左知秋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

  “你们真当我七岁那会记不住事,是吗?”裴怀恩温温和和地说:“说话就说话,好端端骂什么人呢。”

  粘稠的血流进眼睛里,左知秋心力交瘁,抿唇不语。

  但裴怀恩这时已不耐烦了。

  众目睽睽之下,裴怀恩重又站起来,以靴尖狠狠辗着左知秋的脸,问他:“说吧,何人指使你。”

  左知秋不敢睁眼,喉咙仿佛被一双大手卡住了,哑得不像话。

  “无人、无人指使我,一切全是你父亲咎由自取。”左知秋执拗地说:“裴怀恩,你说你幼时什么都记得,那你可还记得,皇上究竟为何改你的名?”

  为何改他的名?

  掷地有声的反问入耳,裴怀恩皱起眉,思绪又飘回到很久以前,裴家被抄的那个晚上。

  那时他还不叫裴怀恩,叫裴容卿,个头比车轱辘高不了多少,是皇帝心软饶了他的命,将他收进宫中。

  皇帝还对他说:“裴容卿,朕赦免你,乃是天大的恩典,你心里要时刻怀着这份恩,从今往后,你的眼里应该只有君,没有父。”

  想到这里,裴怀恩的脸色沉下来。

  左知秋还在他的脚底下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裴怀恩,你不过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是皇上的一条狗,一个高兴时便宠幸两回的小玩意,而我可是正三品,是皇上亲自提拔!你、你岂敢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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