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玉已经顾不上他俩之间的恩怨,用眼神示意阿南,阿南会意,悄悄放慢了步速,落在一行人之后,待宫人们走过拐角,他立即满脸焦急地对乌力罕说:“将军,快去通知王爷,殿下被宫里的人带走了,求他快想办法。”
“和我有什么干系?”
“明日就要举行婚礼了!”
乌力罕“嘁”了一声,挑眉道:“我巴不得婚礼办不成,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他看着阿南焦急万分地追上去,还有林羡玉瑟瑟发抖的背影,心中畅快无比。
萧总管跑过来问:“这……这是怎么回事?殿下怎么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乌力罕倚着廊柱,打量自己的细鳞马鞭,闻言冷声说:“带走就带走了,你着什么急?”
萧总管说:“老奴这就去找王爷。”
“你敢!”乌力罕扬声呵斥:“破公主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怎么你们都要护着他?”
他偏不让萧总管出门,直到夕阳落山,赫连洲处理完军务,从枢密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萧总管站在院子中央,垂着脑袋,后背佝偻,在原地打转,赫连洲问:“怎么了?”
萧总管回头望向乌力罕屋子的方向,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赫连洲蹙眉问:“到底怎么了?”
萧总管最后还是争不过心里的担忧,脱口而出:“王爷,殿下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赫连洲眸色骤变。
乌力罕从一边的回廊里冲出来,对赫连洲说:“王爷,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看就是太子的诡计。他让宫里人用御辇大摇大摆地带走祁国公主,再引您去宫里救她。这样太子就可以四处造势,说您如此在意祁国的公主,早就乐不思蜀,忘了收复龙泉的大业了!最近都城里议论纷纷,说的不就是这些事?”
赫连洲心里自然清楚,但他只问萧总管:“他——公主离开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自然是怕的,脸色都白了,一看到老奴就连声喊萧总管、萧总管……”萧总管瞥了一眼乌力罕,闷声说:“老奴早就想去找您了。”
赫连洲转身要走,乌力罕抓住他:“王爷,您真的要去?”
赫连洲沉默不语。
“明日就要大婚,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太子无非就是想用这件事试探您的态度,就算您不去,公主也不会有任何事。”
乌力罕无法理解,他拦在赫连洲身前,大声说:“王爷,以前学兵法的时候您就教我,兵者唯利而动,不利而止。您现在去宫里,除了给太子送去攻击您的把柄,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去?那公主又不是三岁孩童,在宫里待一晚上又不会死!”
赫连洲问:“你只看到把柄,看不到这件事背后的挑衅?”
乌力罕愣住。
“明日就要成婚,太子今日从我的府上带走公主,你觉得这种事只会发生一次?”
乌力罕哑然失语。
“兵法记得不错,”赫连洲拍了拍乌力罕的肩膀,沉声说:“但利之一字包含甚多,人心向背于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快步走到门口,跃身跨上银鬃马,向皇庭奔去。
乌力罕在院子里僵了许久,他不明白赫连洲话里的意思,萧总管告诉他:“你只想拿公主泄气,有没有考虑过王爷的颜面?王爷之前已经因为太子的威胁吃过一次亏了,以他的性格,怎么还会任其摆布,任其试探?”
赫连洲直奔皇庭,到宫门口下马。中常侍拾阶而下,迎了上来,但赫连洲并不向他询问情况,只是说:“我有要事向皇兄禀报。”
中常侍刚准备告诉赫连洲“公主在御帐”,话还没说出口,赫连洲已经径直去了明光殿。
如今德显帝病重,朝廷全由太子把持,赫连洲刚跨进明光殿,就听见太子的声音:“二弟,匆匆忙忙地,来寻什么?”
他坐在高位,遥遥望向赫连洲。
话里含笑,像是胜券在握。
可赫连洲俯身行礼,平静道:“臣弟想禀报一起边关贪墨案。数日前,臣弟发现有祁国人在没有通关令牌的前提下擅自进入北境,以此为引线,牵出了边关防守的贪墨重案。”
太子赫连锡脸上的笑意陡减。
“其中苍门郡郡守呼延穆,已被查实任期内贪墨朝廷拨款千两。据呼延穆交代,去年朝廷为巩固边防,向苍门郡拨款四千两,可到呼延穆手里,却只有一千两,”赫连洲抬头看向太子,冷声道:“不知皇兄有何看法?”
太子当即回道:“定是官员层层贪墨。”
赫连洲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太子站起身来,胸口起伏明显,他故作镇定地问:“呼延穆人在何处?”
“在西帐营的大牢里。”
“怎么会在西帐营?应当把他押到刑部,让枢密院派人审他。”
赫连洲趁势逼问:“皇兄,此案要往上查吗?”
他眼神凌厉,太子一时之间乱了神,只说:“自、自然是要查的,交由刑部处理。”
赫连洲早有预料,拱手道:“是,不过此案牵扯太多,呼延穆签字画押的文书和证词都不能经他人之手,臣弟想——”
太子打断他:“呼延穆一事由枢密院侍卫司派专人负责。”
太子能听出来赫连洲在威胁他。
北境皇庭的贪墨风气自德显帝病重后渐涨,赫连洲平日只管军务,不理朝中之事,所以太子党无所顾忌,可如果赫连洲追究——
太子强压着怒意,咬牙道:“明日大婚,二弟还是专心婚事为好,时辰不早了,父皇应该也和公主聊完通使之事了,二弟还是尽早将公主带回去,准备明日的婚礼。”
赫连洲俯身行礼,“是,臣弟领旨。”
太子背过身去,脸色晦暗。
赫连洲离开了明光殿,走向御帐。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离林羡玉被带走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时辰。那个胆小的哭啼鬼,怕血怕死狐狸怕一个人睡觉,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孤立无援地待上三个时辰,会怕成什么样子?赫连洲能想象到他此刻哭得有多可怜。
他的眼泪是流不完的,撇一撇嘴角,眼泪就像断线珍珠一样掉下来。
赫连洲最烦他哭。
乌力罕说得没错,其实来不来接他是无所谓的,反正明日大婚,太子还是要原封不动地把公主送回来,可是赫连洲不想看他哭。
在这里待上一夜,能要了哭啼鬼的小命。
赫连洲加快了脚步。
御帐就在明光殿的后面。
赫连洲走过去,还没靠近,就看见中常侍急急忙忙跑过来,说:“王爷,公主不见了!”
第11章
林羡玉先是被御辇送进宫里,紧接着又被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常侍送到绣着金边的白色毡帐里,阿南想跟着进去,却被拦在外面。
林羡玉请求中常侍放阿南进来,中常侍并不理会,只说:“王妃,请您在这稍坐片刻。”
很快,阿南被中常侍带走了,留下四个侍卫看守御帐。林羡玉陷入巨大的恐慌,环顾四周,才发现毡帐里只有他一个人。
起初他想等赫连洲来,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天光将尽时,他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随之,看来乌力罕根本没帮他通知赫连洲。
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乌力罕那般恨他,怎么会帮他?
可是赫连洲回到家,发现他不在,会不会看在他们“永结同心”的情分上,来救他?
他暗暗祈祷着。
时间愈久,他就愈发心焦,坐也坐不住,溜到帐帘处,听到外面的侍卫正小声议论:
“大婚前日请公主过来,是何用意?”
“城中百姓都在传,说祁国的公主貌如天仙,怀陵王一见倾心,太子殿下想试探怀陵王,看他对这位祁国公主究竟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定是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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