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扬眼神微凛:“除非?”
我高深莫测,“罢了,待会儿再说。穆叔,趁着还没到,你也和我讲讲,我走以后究竟是什么状况。”
穆扬眉尖压下一些,不知又转过去什么心思,但最终还是开口。
我这才知道,原来前面一同坐在议事堂中的另一名护法是新上任的。当初谢玉衡来,穆扬是与旁人一同对付他。后头谢玉衡的同伴被留下,也是另一个人负责审讯等一应事宜。
可惜不算成功。话没问出来几句,对方自杀也没成功阻止。后来更是发现,所谓“自杀”其实并非服毒,而是用上一种可以让人呈现假死姿态的药物。等到沈通察觉不对、再命人前往抛尸地点查看情况的时候,那人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
整个过程,穆扬都在摇头叹气。但他流露出的遗憾仅仅是针对“俘虏跑了”这件事,剩下的,譬如“为了防止俘虏自杀,前任左护法早早挑断对方手筋脚筋还拔了对对方满口牙”“得知俘虏跑路之后掌门大怒,在前左护法的行动基础上还剁了对方的手脚,将人直接塞进罐子里再埋在树下”等事,穆扬一律轻描淡写,仿佛自己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吐,忍住。
穆扬:“闻说最初几日,从埋人的地方往过走的时候还能听到下面的呼救声,眼下倒是没了,总算不吵闹。”
我:“……”啊啊啊!
知道自己要没了以后,我的心态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改变不了,那还有什么必要谨小慎微?
“好了。”我皮笑肉不笑地与穆扬说,“我只是要听那人是怎么死的,不是要听这些废话。”
然后,在穆扬反应过来之前,我又沉吟:“照这么说,那人能跑只是因为他狡诈,而不是门中有人助力?”
穆扬只道不知。在前左护法出错后,一应事宜便由沈掌门亲自处理。
我在心头换算:也就是说,整个太平山上,沈通都找不出一个他更信任的人。
这很好理解。他原先定是对那左护法颇为信任,这才将如此要事放在对方手上。可是对方没有好好完成任务,辜负了他。
再有,老畜生一定会反复考虑: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就算能离开“太平门”,又要如何离开“太平山”?……会不会还是有人帮助了他,而那个人此刻依然在山上?
谁都信不了,便只能自己行动了。倒是我,在没吃药、没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还是回到山上,似乎意味着“此子虽办事不力,却毕竟有几分忠心”。不过,他毕竟有所警觉,这才将“神仙丸”给我。
理清这些,我抬起头,发觉自己被带到一处山窟前。
我眉尖稍稍挑起,恰好听穆扬说:“便是此处了。少主请进。”
第27章 线索
外间正是晌午,日头烈得惊人。光是在没树荫的地方走上两圈儿,都要觉得头皮、后背一起被烧得发痛。
山窟入口却是另一番情形。打眼一看,里头黑漆漆,望不出三丈距离。森森凉风从暗处透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影响,我总觉得这些风也带着血腥气。
“好了,沈浮,”我暗暗命令自己,“待会儿不论见到什么,你都不能露出异样!否则,就不是在救人,而是害人。”
有了这样的决心,我迈开步子,与穆扬一同进入。
倒不是摸黑走。太平门再怎么作恶多端、闯出罗刹凶名,说白了也不过一群人间恶徒。行到暗处,还是需要火光。
走了没两步,穆扬先凑到山壁间,取了架在上头的火把,点燃了才继续为我引路。
我看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假装自己是个冷血残忍的少主。
这么走啊走,两边壁愈发宽,木栏杆也逐渐出现。
每片栏杆后面都是一个囚室。毕竟是依托自然而建的地方,这些囚室便也有大有小。相同的是里头传来的腐臭气息,各样秽物堆积久了,又在一个大体封闭的环境里。我被熏得眼睛都开始刺痛,忍不住去打量旁边那个真魔教教徒。见他撇着嘴、半垂着脑袋,人还是阴森森的,和在外头时一个样子。
“……”或许吃多了“血食”,人的嗅觉、味觉是会失灵的?
我眼皮跳跳,缓缓挪开目光,又去仔细看囚室中的景象。
做好了目睹人间惨剧的心理准备,可当我的视线真正适应黑暗,却发觉囚室当中是有许多堆积的杂草、不同形状的杂物,可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和“人”挂钩,那是真没见到。
再有,细细想来,进入此地到现在,我还没听到自己与穆扬的脚步、呼吸之外的动静。
一个念头冒了上来,我用带着古怪的口吻问那魔教护法:“穆叔,父亲养的那些血奴呢,莫非都……?”
我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穆扬明显明白。他语气比我更古怪,“血奴自然不住这地方。少主既然知道他们,怎么又?”
我俩鸡同鸭讲了半天,终于相互搞明白。原来再早些时候,这些囚室的确人满为患,但那都是壮护法前任的亲近手下。沈通就是在这儿,将他们杀了个血流成河。
但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此外,与我从前想象的不同,沈通是养了一群男女用作修炼邪功的储备,但他们并未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中。相反,太平门给他们的待遇着实不错。吃穿不说顶尖,却也能一日两顿干食,时不时还有肉吃。放在外头,这已经是一些富农才有的待遇。
穆扬还拿平平淡淡地口吻和我讲,许多人被卖来后压根不愿离开。毕竟掌门修行并非一口气要人性命,回到家中才可能是饿死结局。
至于孩子生下来便是一个死字,穆扬也有说法:“放在外头,孩子也没那么好养。一家兄弟五六个,活下来一个都是常事。既如此,他们就当把孩子早早埋了,不就完了?”
我听着,先是瞠目结舌,再是哑然。
“这?!”一个字音冒出来,意识到自己不该是这样态度,我匆匆改口:“咱们门中,哪来的钱财供养他们?”
穆扬没起疑心,只又一次阴测测地笑了,说掌门自有手段。
我默然,一时甚至升起几分茫然。“是吗,原来世上还有许多人要饿死”“谢玉衡在镇子里从未有一天短我吃食,一日三餐顿顿能有肉吃,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同念头交织着,又有一瞬,我甚至想到“若’血奴‘们当真是自愿留下,我一心要救他们,是不是在自讨没趣”。
后头那些想法迅速被我压了下去。
不管穆扬把那群人描述得再“自愿”,人吃人都是错的!
只是,看着穆扬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我又浮出一种全新的茫然。
按照王霸虎的说法,我在极年幼时就被沈通收养,身旁都是如他、如穆扬一般不把“血奴”当作同类的恶人。如此一来,我为何还能保持如今的心境,一心想要救人呢?
“总不能,”我嘀咕,“是因为我喜欢上谢玉衡,顺道也喜欢了他待旁人的态度?……啊,那看来我是真的极喜欢他了,连自小受得教导都能忘掉。”
“少主,”穆扬再度开口,打断我的思路,“前头抓住拿偷弓之人,就被关在此处。”
我眨眨眼睛,回过心神,应他:“你在外头掌好火把,我进去看看。”
穆扬回答:“是,少主。”
伴着跃动的火光,我第一次踏入囚室。
早知道里面没人,我虽还有些心理障碍,却不是完全无法忍受。
放缓呼吸,目光转动。片刻后,我轻轻“咦”了声。
原来就在我进入囚室的地方,手边阴影当中,摆着一个不大不小、差不多能有人半身高的柜子。
与囚室当中的凌乱相比,这个柜子便显得过分整洁了。忽略掉迸溅在上面、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的污痕,它简直与整个山窟格格不入。
上一篇:冲喜小夫郎他又乖又软
下一篇: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