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尘喂完一碗粥,掏出手帕帮我擦嘴角。他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西胡出手绑架阿翊,手段粗劣,行事匆忙。有理由相信,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扰乱你的思绪,拖延时间。”季明尘缓缓说道,“那他们的准备必然不充分,或者说还不够充分。”
楚飒一点就通:“是这个道理。这调虎离山之策虽然粗略,但确实分走了我们大半天的注意力。他们拖延时间,一种可能是为了掩护大军入境,第二种可能……”
“粮草。”季明尘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胡搞出这样的动静,人马必以万数计,不先运粮草,后继无力,必不长久。”
我靠着季明尘坐着,拉着他的手听他说话。虽然什么也听不懂,但我仍然听得很仔细。单单听他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楚飒沉思着点点头:“没错。可就算知道了粮草会先行,也没有什么用处。草原如此之大,想找到粮仓,无异于大海捞针。”
季明尘的目光投向桌上的地图,似乎是想从这张薄薄的纸上找出西胡军队的粮仓。
许久,他伸手指向了一个地方。
楚飒说:“忘忧镇?”
季明尘说:“忘忧镇地势奇险,人烟稀少,易守难攻。重要的是,留有许多老地窖,适合堆放粮草。但……”
楚飒当即道:“我立刻派大军过去,抢夺粮草。”
“……他们不会把粮仓放在此处。”季明尘补上了先前的话,“三年前在丰峡,我就是从此处断他们的粮。扎旗罗必不会犯第二次相同的错误。”
楚飒泄气了:“那……”
季明尘说:“但地图上有一处,与忘忧镇地势相像,而且距离前线不远,适宜西胡用来作后勤补给。”
楚飒急不可耐地拿起地图看,突然眼睛一亮,说:“西丹坡!”
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个地名,我从那小个子胡人口中听到过。他劝络腮胡走时,说的便是首领让他们亥时前往西丹坡。
我立刻说了出来。
季明尘摸了摸我的头,轻笑道:“阿翊真聪明。”
得到印证的楚飒立刻要去调兵,被季明尘叫住:“你现在去,是提醒他们赶快停止运粮,还是给他们开宵夜?”
楚飒一拍脑袋:“对啊,现在粮草还未入仓,应该等后半夜全部入仓人疲马倦的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
楚飒于是不急了,又坐了回来,问道:“夺其粮草,也只能挫一时的锐气。数万大军明后两日必然压境,援军到来之前,我这三千驻军如何应对?”
季明尘一脸“这还需要问”的表情,平静道:“你不会拖吗?楚将军也是自小学过兵策的人,如何以少对多,心中难道没有章程?伏击、造假、迷惑,有什么用什么,只要记住你的目的是拖延就行了。”
我靠在季明尘身上,抱着他的手臂打了个呵欠。
季明尘语速更快了:“有城墙有暗道,拖三天绰绰有余。三天后五万援军一到,该怎么打楚将军心中自有数。”
楚飒难得的有眼力了一回,问了几句我的伤势,便离开了。
我靠在季明尘身上痴迷地看着他。他谈论军情时娓娓道来,游刃有余,把我一颗心迷得上蹿下跳。我又想起他穿戎装的样子,那样的英姿飒爽,迷得我移不开眼。
突然,一个隐秘的念头浮上脑海。
若是他穿着那身衣服……和我……
嗯……这回要换我主动一点……在上面……
啊……
我羞得脸发烫,羞愧地抱住脑袋,我在想什么……
季明尘抱我到床上,轻声道:“困了?睡吧,我看着你,一步也不离开。”
他一脸光风霁月,更衬得我思想龌龊,我掩住脸哼哼道:“我要和你一起睡。”
“会压到你的腿。”
我忙拍了拍床里侧:“你睡我右边。”
他仍是不肯。
但很快我们就不需要争了。因为我一闭眼,那个死去的胡人就在黑暗中阴恻恻地看着我。我毛骨悚然,刚换的里衣又浸出了一身汗。
季明尘帮我擦身子,听我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恐惧。他把我抱起来,坐到帐中间的小案几旁,生上了火。
“你啊,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他用厚狐裘裹住我,“睡不着就不睡,我陪你说话。”
他用精铁新做了一支袖箭,补上我折损的那支,放入我袖口的麂皮小包中。
我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听他讲述沙场上的风刀血雨,讲他第一次杀人,讲西胡的恶行。渐渐的,我不那么害怕了。
季明尘偏头吻我:“他伤害了你,害你差点错过我。你杀他是自救,是应该的,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可他只是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喊,我就杀死了他,我会不会……太凶狠了……”
季明尘轻笑出声:“跟个挠人一爪子的小兔子一样,哪里凶狠了。”
我眼巴巴地盯着他。
“唔,昨天晚上倒是挺凶狠的。明儿帮我看看,我背上是不是被你挠了一道血口子。”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的脸发烫,气恼地啃了啃他肩膀的衣服。却又担心起来,当即要扒他的衣服给他上药。
“好了好了。”季明尘按住我的手,“逗你的。”
他又搂着我哄了一会儿,我不时亲亲他的嘴唇和脸颊。烛光渐暗,我仍不想睡觉。
季明尘说:“下棋好不好?”
我生病那段时间,秋观异美其名曰不能光拿钱不干事,每隔几天就来看望我。可我实在没有事情安排他去做,他见我病中伤神,竟提出教我下棋。
连续教了七日,秋观异放弃了,只留下一句:“围起来就算赢。”
我惊奇:“有简单的方法你不早说!偏要在哪里讲什么气什么劫,听也听不懂。”
秋观异再也不肯踏足我的卧房。
季明尘让下人拿来一副棋子,信手在棋盘上摆了摆。他搂着我不让我动,说:“下哪里跟我说。”
我指了指:“那里。”
他便在那处落下一颗黑子。
随即又下了颗白子。
我又指:“那里。”
围起来就能吃子儿,我会下的!
一炷香后,我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赢啦!”
季明尘说:“嗯,阿翊真厉害。”
我说:“你是不是让我了。”
季明尘含笑着说:“哪有,是你厉害。”
蜡烛续了一根又一根,季明尘忙而不乱地落着棋子。
我问他:“粮仓真在那个地方吗?失败了怎么办?”
“瞎猜的。”季明尘说,“失败了,我就带着你逃走,免得你二哥找我兴师问罪。”
我咯咯笑着:“你骗我呢,你那么胸有成竹,怎么可能是瞎猜。”
季明尘面色不变:“真是瞎猜。打仗么,有些时候还是要靠赌的。就看谁运气好,能赌对。”
天蒙蒙亮了。
就在这时,营帐被掀起,楚飒激动地冲了进来:“军情传回,粮仓果然在西丹坡,我军缴获大批粮草!”
我兴奋地坐直,却见季明尘神情不变,又落下一颗棋子。执子的手修长稳定,一丝抖动也没有。
第62章
四周黑不见底, 我气喘吁吁,拼命向前奔跑。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 压抑。
我跌倒在地, 惊恐地看着他一步步来到我的面前。
胡人浑身僵紫,脖子上有个血窟窿。他把掉出来的眼珠按回去,张开满是青白獠牙的嘴,阴恻恻地说:“要你……偿命……”
“啊——”
我尖叫出声, 猛地坐起身。
“好了,好了……”有人把我抱进怀里,揉按着我的肩背, 不停在我耳边劝慰,“没事了, 没事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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