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开视线,看向桌上的茶水问:“要喝水吗?”
“要。”
于是叶霄起身,走向桌旁。
茶水尚温,恰能入口。
他端着水走回床边,微微弯下腰,递给赵思洵,却是没打算再靠近了。
然后者却躺在床上可怜地看着他,“我想坐起来喝。”
于是叶霄将剑搁在床边,单手穿过赵思洵的脖颈,感受到少年的重量,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小心扶起来。
赵思洵的手缩在被子里,似乎不愿意伸出来自己端水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叶霄。
叶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喂你?”
赵思洵眼睛一亮,小声问:“可以吗?”
什么时候这么乖巧可人了?叶霄心下一哂,自是可以,他求之不得。
瓷白的杯沿凑到唇边,赵思洵垂下眼睛,就着叶霄的手缓缓喝下,心下仿佛也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熨帖地整颗心都是暖烘烘的。
大宗师的温柔,一般人哪能体会的到,也就只有他了。
一杯水见空,叶霄问:“还要吗?”
赵思洵摇头,于是叶霄捞过一旁的靠枕,轻车熟驾地放好,又找了找舒适的角度,才让赵思洵靠上来。
赵思洵看在眼里,这一番动作叶霄熟练中透着体贴,再加上那双清冷如雪的眼眸紧张地望着自己,赵思洵只觉得心口涨得满满。
他纠结的答案,显然已经呼之欲出,昭然若揭了。
赵思洵心下激荡,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被子,眼眸紧紧地盯着叶霄。
他不傻,也从不自欺欺人,在牢房里,那控制不住的脑海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高鼎的碰触令他恶心,试想换做旁人也让他浑身发毛,唯有抑制不住地想到这人,就是羞耻中带着一点奇怪的甜,试问连理智都无法控制的,还能有啥?
其实很明显,赵思洵活了两辈子,一直将自己伪装的极好,最好的哥哥,最英明的族长,最孝顺懂事的儿子,再苦再累都不喊一声……更从不在人前露出真实的一面!却屡屡在叶霄跟前将混世魔王的恶劣性子表露出来,看着叶霄一脸无奈就高兴,肆意享受着这人的纵容,并乐不此彼地蹦跶作妖,探着他的底线。
扪心自问地想一想,还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包容他,宠着他吗?他还会在第二人面前这般放飞自我吗?
不会有了。
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在这一刻给了赵思洵清晰的答案。
回到府里,泡着热水浴驱寒的时候,赵思洵心想这人是叶霄,真好。
未来若是能跟他在一起,就更好了。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赵思洵就迫切地想知道对方的想法。
是以,便有了这一场装病。
赵思洵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影视剧看多了,两厢结合心知这是一个绝佳的试探机会。
若叶霄对他亦有意,必然会细心呵护地照顾他,体贴他。
若是无意,自恪守礼节,但是……这人的底线早就被自己拉到触手可及的地方,两人之间早就说不清了。
赵思洵心里是有把握的,果然,此刻得到了证实,至少八,九不离十。
他一点也不怀疑叶霄会不会对第二人有这般的耐心,叶大宫主见谁都一副冷淡样,除了他。
不是心上人,那也是独特之人。
这样想着,赵思洵心花朵朵开放,架上彩虹桥,炸起漫天烟花,他目光灼灼地似要将人看穿一般。
叶霄被他的眼神盯得心中忐忑,关切地问:“身子不舒服?”
赵思洵顺势蹙眉道:“嗯,的确不太舒服。”
“哪里?”
赵思洵看了他一眼,缓缓地抬起手捂着胸口,感觉心脏跟那小鹿乱撞似的,砰砰砰直跳,很想说一句你要不要上手摸摸。
当然,这么羞耻的话,饶是脸皮奇厚,赵思洵也说不出来。
就是不知道叶霄能不能领会。
但显然,叶大宫主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没他那么放荡不羁,摸胸口是不可能的,他重新替赵思洵把了脉。
脉搏虽弱,却持续,就是搏动的有些快。
“思虑过度,再加上受凉,身子羸弱,得好好歇息。”
说完,叶霄将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真是体贴,就是少了点情趣。
“我知道了。”赵思洵也不着急,他从善如流地点头,又道,“其实在牢房里,吃喝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困意实在煎熬,我用了生平最大的毅力才强撑着没合眼,生生把自己熬得这般憔悴,皇后见了都于心不忍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直身体,凑近叶霄,“你看看我的黑眼圈,哪怕今日已经睡了一下午,但还是没有消褪。”
赵思洵虽然没病,可憔悴又虚弱,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睛看过来,叶霄根本移不开视线,哪儿关注到什么黑眼圈。
“是不是很浓重?”赵思洵问,“病怏怏的,不好看吧?”
叶霄心说哪儿会不好看,这副模样反而更加勾人,若非意志坚定,他恨不得将人搂进怀里细细呵护。
“一直都好看。”他说。
“真的?”赵思洵不信,“不是安慰我吧?”
叶霄哭笑不得,“为何如此在意美丑?”
为什么?
“当然是悦己者容呀,叶宫主风姿绰约,宛如谪仙,我自然也不能失了颜色,毕竟我只有这张脸了。”
赵思洵装模作样地哀叹一声,论匹配度,叶霄武功一绝,他容貌无双,站在一块多般配。
这话令叶霄心中异样,忍不住看过去。
赵思洵笑吟吟地也回望过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赵思洵向来喜欢说些暧昧惹人遐想的话,叶霄虽然心动,但不敢当真,只能道:“别闹,说正事。”
真是没情趣,打情骂俏也不会。
不过赵思洵却是也有事情要告诉他,于是道:“我出宫前见了宁皇后一面,她给我一条路。”
“什么路?”
“指认西越和东楚刺杀高鼎。”
叶霄闻言微微皱眉,“大庆这是打算与两国开战?皇帝会答应?”
“如果皇帝不再是皇帝呢?”
叶霄惊诧,“宁家要造反。”
赵思洵靠在软枕上,说:“高燮称帝,本就离不开宁家支持,若是高鼎活着,今后皇位归他,自然是双赢之局。可是高鼎死了,还没留下子嗣,这就意味着宁家的荣华富贵皆成泡影,倾全力才有的大庆江山成了别人的嫁衣,谁能甘心?”
他看见叶霄洁白平整的袖子铺在自己面前,便随手扯过来,一边放在手里揉搓把玩,一边继续道:“大庆立国不过二十年,也是推翻前朝所立,不少大臣还是前朝的官员,归属感并不强,就算换宁家上位,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端就看谁的拳头硬了。”
叶霄的目光往自己的袖子看去,只见上好云锦被赵思洵打成一个又一个的结,还使劲扯两下,丝绸易皱,若再展开必然得皱成咸菜。
他见赵思洵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想要抽回袖子,但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眼不见为净地将视线撇开,说:“大庆虽强,可若是一分为二,帝后相向,也不能同时对付西越和东楚。”
赵思洵虽说着正事,但注意力一直在叶霄身上,见这位大宗师居然掩耳盗铃,差点笑出了声,他强忍着笑道:“所以,皇后的路还有一条便是跟南望合作,这也是她放我出天牢的原因,你猜我那大猪蹄子的爹会同意吗?”
这还用得着问吗?
南望与西越东楚联盟,再加上北寒,就算按照盟约瓜分了大庆,最终能得到的地盘也有限,更何况还间隔了一个博洋湖,怕是自己没得到什么好处,却壮大了邻国,成为威胁。
但是与大庆一起瓜分西越和东楚就不一样了。
只要宁皇后掌控大局,哪怕大庆实力受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南望联手依旧极有可能将另外两国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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