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赫原本想要抽走手的动作停顿住了。
“先生又在诓骗本王。”萧景赫的眼神从犹疑逐渐转为坚定,脊背又挺直了几分。
杨晏清的手指很安分,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为了取暖才靠上这个大火炉。
他的声音因为在身体的不适没有往日的清亮,略哑的嗓音带着丝丝缕缕蛊惑的意味,如同藤蔓缠上萧景赫坚定的意志力:“生病的人脑子总会有些不清醒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王爷竟要错过不成?”
萧景赫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身后的书生只是用额头轻轻抵着他,却无端端有一种刀尖挑破皮肤的尖锐痛感。
“与我成亲,诱惑我,调查我,意图收服我——”萧景赫的嗓音越发嘶哑,他反手将手背上贴着的已经染上了他体温的手攥进手心握住,拉扯的动作使得身后的书生身体向前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上,第一次在杨晏清的面前摒弃所有拉开距离的自称,“先生种种行为,全都是为了当年先帝对你的知遇之恩?”
“先帝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般倾心相待?”
杨晏清的侧脸靠在萧景赫散发着热度的脊背上,思索了片刻回答:“先帝?大抵……是给了我另一种生活罢。”
“封侯拜相,权倾朝野?这些并不是只有先帝才能给,依先生的才能,不论是哪位帝王都会对先生赤诚相待。”萧景赫的理解显然并不是杨晏清表达的那样,说话间也带着隐含的暗示。
杨晏清愣了一下,顿时笑出声来。
萧景赫说话间带着一股怒意:“先生,如果先帝或者圣上真的对你看重若宝,今日先生便不会这般被人追杀狼狈逃窜。本王一直认为先生是个极聪明的人。”
他与杨晏清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已经有两次这人都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个来回。
更别提在他无数次看不见的地方,阎王殿的门槛怕是都被这书生的靴底磨平了纹路。
“同为一品,帝师的命倒是比本王这个一品亲王还要值钱。”
“帝师还在靖北王府好好躺着养伤,怎么会出现在离京万里之外的荒郊野岭。”杨晏清暖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便有些不满被苛待的寂寞,开始不安分的寻求萧景赫身上的热度,“若是我死在这里,不过便是死在山匪手中的乡野一村夫,又有什么打紧呢?”
萧景赫咬牙忍耐着后腰被作乱的手来回划挠的酥麻,背过手将杨晏清的另一只手精准地捕获,捏在手心里剥夺了它的自由。
这样的姿势实在不是杨晏清想要的,暖是暖了些,但着实不太舒服。
而在更好的选择前,他也是绝计不会为难自己的。
萧景赫问他:“在先生眼里,本王如何?”
“这个问题有些难,只有足够的温暖能让我清醒一些思考……才能回答王爷。”
杨晏清能够感觉到现在的萧景赫就像是一只压抑喘息的野兽,每一寸血管里都流淌着想要捕猎掠夺的狠戾,却好像怕吓到脆弱的猎物,只能低喘着匍匐自己庞大的身躯努力抑制喉间的饥丨渴与齿间的寂寞。
他的耳朵捕捉到野兽的喘息声,他的手体会到野兽用力收紧的压抑,然后,他将自己送进了野兽的怀里。
“抱着我。”杨晏清的声音很低,带着少有的软意与请求。
萧景赫无法拒绝杨晏清——之前没能做到,现在也依旧不能。
很奇怪,同样不喜他人亲近的杨晏清却十分喜欢被萧景赫拥抱的感觉,尤其是当他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后背流向四肢百骸的时候。
这让他有一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这具身体胸膛内跳动的炙热坚定,比朝堂之上大权在握的寒冷更能赋予他力量。
亦或者,他分外享受这种用自己驯服野兽的过程。
杨晏清的上半身陷在萧景赫的怀里,两只手被男人用武力束缚在大手中动弹不得:“王爷知道一个国家在灭亡时候的样子吗?”
明明是将猎物制服在怀里的野兽喉间却越发干渴,他微微低下头,本能地寻找缓解的出口。
“你见过?”
“是啊……我见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杨晏清:哦豁,你也想要先帝大礼包?
萧景赫(委屈):我想要夫君大礼包。评论区天天说本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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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评论区夸封面杨大人美貌的评论前台看不到唉……杨大人恐怖如斯(倒吸一口凉气)
第22章 抓不住
杨晏清眯着眼,思绪陷入到那无数次午夜梦回仍旧历历在目清晰可见的画面里,语调带着讥讽和凉薄的悲哀。
他生于盛世之末,却亲眼见证了那繁华似锦因为内战从鼎盛到破败零落。
“国家将亡,朝臣溃散,外敌入侵,一道道关口被敌人的铁骑踏破……不论哪个国家都多的是以身殉国以血明志的义士,然兵败国颓之势岂非人力所能抗衡?那些滚烫的热血侵染焦土,满腔的悲愤只能化作最终的惨烈悲壮。”
“曾经向朝廷缴纳税收,拥护爱戴君王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们的房子,土地,亲人尽数被外敌无情的践踏,红色的火焰仿佛从天的另一边将这个国家蚕食吞噬……曾经的皇亲国戚,天潢贵胄,面对叛臣贼子却仓皇间狼狈出逃。”
杨晏清厌恶谋逆叛乱,并非因为他是否效忠于谁,而是为那些因为当权者野心无辜受难的黎民百姓。
萧景赫垂眸敛目:“先生想说什么?”
“现在我就在王爷怀里。”杨晏清轻声道,“若我不是大庆朝的帝师,不是镇抚司的杨晏清,只是王爷的王妃,王爷要如何说服我支持王爷的大业?”
萧景赫圈着杨晏清的手臂一紧。
这样的假设他们二人都知道只是假设,但无法否认的是,这样的假设极大程度的满足了萧景赫从未诉之于口的独占欲。
是的。
萧景赫一直是在意的。
他可以对杨晏清几次三番忽远忽近的撩拨宽容相待,也可以不在乎杨晏清每次撩拨之后从他这里算计利用的东西,但他在意杨晏清与他成亲的初衷,在意杨晏清尽心竭力为小皇帝的所有筹谋,在意怀里这个百年后合葬一墓的人心神尽数被他人占据。
不论是已经驾崩的先帝,还是如今只是个未长成崽子的小皇帝。
萧景赫都觉得碍眼得紧。
“先生又想从本王的嘴里套出些什么来?”萧景赫的唇瓣靠近脸颊边一直诱惑他的莹润耳垂,“密谋造反,这样的罪名本王的靖北王府可担不下。”
杨晏清有些无奈的晃了晃手,连带着握住他双手的萧景赫也随着轻晃了晃,避开萧景赫贴过来的唇瓣,语带不满地小声哼道:“王爷,我现在受制于你,这荒郊野岭只你我二人,连墨骓和黑鹰都不知被你支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难道我还能因为‘听到王爷说意图谋反’这种无凭无据的说法来参王爷一本?”
“先生的本事,本王从来不敢小觑。”萧景赫将稍微坐直了身子的书生略一用力再度按在怀里,“不如先生问,本王酌情回答,如何?”
杨晏清小声啧了一下。
他有点怀念之前的萧景赫了——现在这个骗起来好生费劲。
朝萧景赫的怀里靠了靠,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杨晏清思索片刻开口问道:“假设王爷大业功成,之后准备如何做?”
这个问题对萧景赫而言,一半是假设,一半却是带入前世的种种。
他沉吟了半晌,回答:“整顿科举,重新划分领地官吏职责名分,整肃军队,清点国库,同时派遣新一任巡抚前往附属国暗中巡查……”
这些都曾经是萧景赫前世上位之后做过的,或者看内阁实施的,以及……前世没来得及做的。
杨晏清很认真的听萧景赫的叙述,能够听得出来,萧景赫的确是十分谨慎的想过这些事,但很多举措并不适用于如今的大庆,反而更像是在虎视鹰瞵垂涎威胁之下匡扶社稷的孤注一掷——尤其是萧景赫最后在面对附属国这一问题上的谨慎与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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