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草世家[重生](49)
“唉,谁知道他给父亲灌了什么迷汤, 父亲眼里只有白衡,咱们的卫儿真可怜。”二夫人说到后来,呜呜咽咽伤心不已。
这二夫人是真伤心。
原本家业掌在大伯子手中, 二夫人就算心里有微词,到底也不敢乱来,毕竟大伯是长房嫡长子,继承家业理所当然。
可如今大伯不行了, 公公为何跳过了自家男人,让侄子出头呢?
再有, 从小公公就偏爱白衡,她生的白卫难道就是草不成?公公不只亲自教导白衡,如今更是把整个白家都交到白衡手上。
他们二房做人叔婶的,竟是只能在侄子手底下讨生活。
不行, 二夫人攥着绣帕,她的白卫不比人差,她争也得替自己儿子争出一条路来。
“老爷,同是白家嫡系子孙, 没得白衡自个吃独食,却将咱们二房撇在一旁的道理。说到底,老爷子还健在,还没分家呢。”二夫人开口说道。
“你说得是,父亲这样真是让人心寒。”二老爷一听,赞同的点点头。
“也不是咱们非要争,只是该有的也不能让……”
“嗯,我这就去找父亲。”二老爷被二夫人撺掇了几句,便决定去找白老爷子争取。
而此时的白老爷子正在他的院子里,照料着他的药草。
老白管事进来通报,“二老爷在外面求见。”
“让他等着。”白老爷子手下动作没停,淡淡地说道。
因此二老爷便只能傻楞楞的站在外门口等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白管事终于领他进了院子,走入屋内,见到老爷子端坐在首位,二老爷忍不住心颤了一下。
“老白说你有事?”白老爷子开口问道。
二老爷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说道:“父亲,前些时候您不在家,我和大哥日夜悬心,大哥过于伤心以至于外头铺子都无心打理。儿子虽不才,也只能站出来勉力替大哥撑着白家。”
白老爷子垂着眼,默默的听着没有反应,二老爷瞥了一眼白老爷子的神色,心下摸不准父亲是什么态度,却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如今父亲回来了,儿子自然高兴得很,只是……”二老爷偷偷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吞了吞口水才说道:“父亲将诸事都交由白衡,这却是有些不妥的。”
“哦?哪里不妥?”白老爷子终于抬起眼来,直盯着白仲轲瞧。
白仲轲被老爷子盯得有些发虚,不过还是努力说道:“白衡年纪轻轻不能服众,再有儿子虽没功劳也有苦劳,父亲却只把整个白家都交予长房……”
话虽没说完,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哦,你的意思是想分家了?”老爷子却是一开口就砸下个惊雷。
白仲轲被这一惊雷炸得险些回不过神来。
父母在,不分家。
老爷子还健在,二老爷又不是脑子抽了,敢在这时候说要分家。
再有,老爷子明摆着偏心白衡,现在分家哪里能得到好?以二老爷的想法,是要介入白家的家业,先从中捞些好处再说。
待到老爷子仙去了,以他的身分难道还不能平分家产么?
届时白衡一个小辈,敢跳出来和叔父争家业么?那还不被人戳穿脊梁骨。
至于长房的大哥白仲辅,白仲轲才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呢。
因此二老爷赶紧回道:“儿子万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哪里大逆不道了,我看你和长房在一起挺委屈的,让你在侄子手底下讨生活更委屈,你那夫人想必也受不了罢。”
“父亲您说笑了,儿子哪里敢这样想……”二老爷干巴巴的笑着。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老爷子冷哼一声,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老白管事说道:“将帐本给二老爷看看。”
白仲轲闻言心下一凛,就见老白管事退出去后,很快又捧着一摞帐本进来,接着将帐本递到他跟前。
白仲轲眼皮狂跳,很不想接过帐本,可白老爷子坐在上面盯着他,他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顶着老爷子的目光,白仲轲快速的翻阅了一遍。阅毕,脸色已经是可见的苍白。
“让你管事不到一年,就被搬空了快三分之一的银子,再让你继续管下去,白家可不就空了。”老爷子嘲讽地说道。
白仲轲吶吶无言,手心和后背早已汗湿。
他没想到老爷子才刚回来,竟是已经将帐都查清楚了,再说他原本很笃定,做的假帐完美无缺,不可能被看出来。
可现实却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本就是笃定假帐不会被拆穿,这才敢跑来老爷子面前求好处。
如今被老爷子揭穿他挪用公款,想来日后老爷子更是不会让他沾手家业了。
思及此,他不禁开始后悔,当初耳根子太软,听信了妻子的谗言,倘若他好好的经营家业,老爷子回来还不对他另眼相看。
果然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只看得到眼前,无法综观全局。
白仲轲懊恼极了,却也不想想,听信夫人的话的他,又比妇道人家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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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衡提前接管了家业。
以稚龄十三的年纪,便坐上了白家家主的位置。
虽然老爷子说是“暂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这是要下大力气培养白衡了。
起初自然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但在白衡崭露了精湛的医术后,铺子里的老人也就摸摸鼻子认了这个“小东家”。
就连铺子里的坐堂大夫都被白衡给收服了。
而在白衡初露锋头时,陆祈倒是窝在城外的别庄里。
他隐瞒了回到桐城的消息,免得许家又像闻到鱼腥味的猫儿,一股脑儿的沾上来,撵都撵不走。
上回陆祈的不告而别,给了许家好大一个没脸,就是陆夫人在娘家弟妹前也丢了脸。
许三夫人起初以为陆祈的身子当真不好,才会出府养病,可问过女儿,前些时候在花园和陆祈相处的情况后,她再细想想,就猜出了陆祈这是特意避出去了。
许三夫人气得够呛。
她们没瞧不起陆祈是个不良于行的残疾人,陆祈这个瘸子竟反过来嫌弃她们?!
许三夫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就算许家想要借由陆祈攀上太子殿下,也不能任陆祈如此糟蹋了许家的颜面。
若不是陆祈走了大运,就凭陆家的家世,哪里攀得上许家?
陆祈不想娶?行,她们许家还不嫁了!倘若陆祈不来许家下跪认错,别想许家允诺女儿出嫁。
打定主意后,许三夫人便收拾行李,不顾陆夫人的挽留,带着一众儿女回了京城。
许三夫人这一离开,也把陆夫人弄得灰头土脸的。
陆家其他几房笑看大房的笑话,连日来的闲言闲语,逼得陆夫人称病不出,手中的中馈也交出了一半。
为此,陆夫人打心里更是厌恶陆祈。
只是再厌恶,如今的陆祈炙手可热,大房万不可能和他生分了。就凭着陆祈和太子殿下之间的情分,日后陆祈还不飞黄腾达么?
因此陆夫人也只能忍了这一口气,派人时不时的去别庄探望陆祈,还顺带捎了不少东西,表示她的关心和慰问。
只是,她自己却是从未去过。
前些时候陆祈不在桐城,陆夫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只是每回打发人去别庄,总会带回“少爷在休息”的消息,便当真以为陆祈在养病。
直到陆祈回来了,陆夫人都还不晓得他曾经离开桐城呢。……
这一日,陆夫人派的人抵达别庄时,白衡正好也在别庄。
白衡已经连续忙了好几日,这一日下午得了空闲,赶紧跑到陆祈这里偷懒。
陆祈见他忙得慌,便也会时不时的指点他几句。
白衡自然虚心受教,毕竟上辈子的陆祈可是将陆家发扬光大,光是论做生意的手段,他肯定是不及陆祈的。
所以陆祈肯教导他,他自然乐得接受。
有时候,他也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和心得,两人在切磋之间,不仅见识手段大涨,就连行事风格也越来越相似。
有些事情白衡忙不过来,陆祈出手帮了他之后,就连白老爷子都看不出是陆祈的手笔。……
此时的白衡,又坐在陆祈跟前,跟他讨论着现有铺子的弊端,以及新开铺子的规划。
听见下人通报说陆府来人了,白衡这才停下笔来,喝了一口水道:“三哥有事先忙,我这个不急。”
“哪里就不急了,新铺子不是年后就要开张了么?”陆祈还是翻阅着手里的资料,头也不抬的说道。
“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府里既然来人了,你还是见一见罢。”白衡劝道。
“没什么好见的,顶多是些补品罢了。”陆祈淡淡地说道。
☆、第九十二章 假药事件
陆祈说不见就不见。
只让人将陆府送来的东西收下, 然后就将人打发回去了。
白衡劝过也就罢,自然不可能勉强陆祈。
陆府下人本也不抱着希望,没见到陆祈也就乖乖地回去复命。
陆祈和白衡继续方才被打断的讨论,直到天色不早了,两人才暂定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天色晚了,今天就留下吧。”陆祈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让人去准备晚饭。
白衡点点头, 使人回去向白老爷子说一声。
两人用完晚饭,又闲谈了一会儿,便各自歇下不提。
隔日一早, 白衡便直接从别庄到铺子里。
他到了药铺后,先稍微巡视一遍,便进了内室查帐。
前些时候白老爷子大刀阔斧换了许多账房,查出了不少猫腻, 眼下白衡便是来收尾的,除去收尾之外, 也为了能更快的上手家里产业。
只是今日他才刚坐下不久,外头便传来一阵喧哗声。
白衡没有理会外面的动静,径自的翻着帐本,细细地核对着。
过了一会儿, 铺子里打杂的阿东快步走了进来。
“小东家,外头有人来闹事,说咱们铺子卖假药。”阿东紧张兮兮地说道。
“哦,掌柜的怎么说?”白衡眼睛不离眼前的帐本, 淡淡的问道。
“小和哥正在和人对峙,铺子里的坐堂大夫今日没来,掌柜的让小的来向小东家知会一声,铺子怕是中招了。”阿东低声说道。
“嗯,去和掌柜的说,把人扣住了,再让人去报官。”白衡将手上帐本看完了,这才抬起头来。
“是。”阿东得了吩咐,赶紧出去了。
阿东出去后,白衡眯了眯眼,手指轻敲着桌面。
上辈子也曾有过这一回事,不过当时掌家的还是大老爷,白衡依稀记得,便是因着这次的“假药事件”,使得父亲的名声一落千丈,然后二叔便趁机插手了家里的生意。
不过这辈子因着爷爷前些时候失踪,二叔倒是早早的就插手了家里的生意,这一点和上辈子大相径庭。
原以为这辈子的轨迹应该和上辈子不同,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将偏离轨道的命运往回扯。
例如萧柔安,他费尽心力打压她,起初确实有用,可渐渐的,她的命运又回到原本的轨迹,她还是成了白府里最受宠的姨娘,就差一步,就又会变成上辈子那个将正室挤得无地立足的平妻。
再例如白家,原以为有他进京走一趟,能替白家带来荣光,至少让外人不敢小觑白家,可二叔还是将白家搅得乌烟瘴气,“假药事件”还是发生了。
思及此,白衡眯了眯眼,不,他不会认输的!
这辈子的他已经不同了,他不会让白家受到冲击,这一关白家会挺过的。
而且他会让在暗地里觊觎白家的人,受到应有的教训,不管是外人还是白家人,他都不会手软。
上辈子他已经尝够了心慈手软的苦果。
他用母亲和他的生命,以及白家的辉煌学到的教训,可是永生难忘。
他望了望自己摊开的手掌,少年的手掌还稍显稚嫩,可却已经比刚重生回来时长得宽厚了些。他收起手掌,就彷佛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也彷佛握住了整个白家的命运。……
白家药铺外面,闹事的人已经被掌柜“请”进了铺子,外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
不久后,官差来了。
白家在桐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再有白家挂着皇商名头,就是县令老爷在白家的家主面前,也不敢拿大。
因此得知有人到白家药铺闹事,官府可是很看重的,赶忙便派人前来了解。
捕头领着差役来到白家药铺,掌柜的见捕头来了,赶忙招呼铺子里的小厮看茶,捕头摆摆手说道:“白掌柜不用客气,闹事的人在哪里?”
捕头一来直接将“假药”定义为闹事,被掌柜扣住的人不满了,他嚷嚷着,“白家铺子卖假药,害草民家吃死了人,草民哪里是闹事!捕爷可别冤枉好人!”
“闭嘴!”捕头沉声一喝,那人便乖乖闭上嘴。
自古民不与官斗,他方才状着胆子和捕头说那些话已是极限,如今见捕头发怒了,哪里还敢再瞎嚷嚷。
“大人知道此事,命我等前来调查,还望掌柜行个方便,让我们将此人带回去。”捕头对掌柜客气得很,让掌柜颇为受宠若惊。
虽说平日衙门这些差役对白家人客气,却也没有客气到这样的地步,今日也不知这素来凶恶的捕头,怎么就如此低声下气了?
掌柜不知道,捕头早已得了县令大人的吩咐,万万不可得罪白家。
先不说白家本就为皇商,先前白家少爷和陆家少爷进京的事,桐城里没多少人知道,可县令大人却有所耳闻。
待到当今圣上登基后,县令大人更是深觉白、陆两家有远见,否则怎么会狠心将两个嫡系少爷送到残废世子身边当伴读呢?
如今白少爷和陆少爷对县令来说,可是金贵得很,他正愁没有门路和两家搭上线,正好有人闹事,简直是递了把通天梯到他手上。
县令怎么可能不把握?
因此再三吩咐了捕头,一定要有礼,且要将事情尽快调查个水落石出,好还白家一个清白。
捕头跟在县令身边已久,素知自个儿上司的心性,听他这样吩咐心里便有数,他这一趟到白家不过是走个过场。
不管白家有没有卖假药,既然县令说要“还白家一个清白”,那么白家就一定是清白的。
再有县令大人都要攀附的对象,哪里是他一个小捕头敢得罪的,所以他对白家人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
嚷着白家卖假药的人见捕快对白家人这样客气,心里已经凉了。
他咬咬牙,一狠心冲出了铺子,便扯开嗓子喊道:“大家评评理啊——白家药铺的药吃死了人,捕爷来一句没问,就要将草民投入大牢。草民冤枉啊!——”
原本已经渐渐散去的老百姓,又聚集了起来,众人围在白家铺子前指指点点,铺子里头掌柜和捕爷的脸早就黑了。
捕爷身后的差役见状,赶忙出去想将那人给押回县衙。
可那人使劲挣扎,嘴里还在胡乱嚷着,字字句句都在说官府护着白家,草菅人命。
只差没明指出县太爷的名字来骂了。
可差役们敢这样行事,还不是得了县太爷的命令,围观群众们心下有数,虽不敢明目张胆的跟着骂,但是指桑骂槐的念叨几句还是可以的。
毕竟现场人这么多,你一句我一句的,捕爷还能听出是谁说的不成?
就在这时候,白衡出来了。
他方才在后面,已经将前面的闹剧听得清清楚楚的。
虽说“假药事件”还是发生了,可和上辈子不同的是,上辈子县太爷可没有想要巴着白家,因此一出了这事儿,捕爷来二话不说就将闹事的人和铺子里的人全都带走了。
白家药铺也因此暂时歇业。
白家药铺这一关门,在有心人的起哄和误导下,就成了罪证确凿的证据了。毕竟若是没有卖假药,官府如何会叫你关门呢?
再加上当时白老爷能力不足,手底下的人出了叛徒,卖出去许多以次替好的草药,也被人给揭发了。
这下子更是坐实了白家“卖假药”一事。
白家挂着皇商名头,皇宫内太医院的草药和药丸,有泰半出自白家。“卖假药”的事情一出,京城马上就派人来核实。
若不是白老爷子力挽狂澜,再加上老爷子人脉够广,最后卸下了皇商职务,交出了大半白家家产,才算保住了白家满门性命。
白家经此一事,生意大受打击,在药商界的名声跌落谷地,使得陆家一跃而上,不仅接收了白家大半生意,还顶替了白家拿下了皇商的名头。
上辈子白衡费尽心力,总算恢复了白家一半的荣光。
只是还没来得及拿回皇商名头,他就被自己的“好弟弟”给毒死了。
思及此,白衡的眼神暗了暗,将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
他走出来后,朗声说道:“这位客人,你口口声声我白家卖了假药给你,家里人还因着吃了假药而亡,不知你买的是什么药?”
“前些日子我阿娘腹痛,我带着她上你们药铺看诊抓药,我阿娘回去喝了你们的药后,第二天就……就……”那人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前些日子是什么时候?你来买药的时辰?看诊的坐堂大夫是哪一位?卖药给你的又是哪一位药童?”白衡不理会那人的惺惺作态,继续问道。
“我哪里记得这样多!”那人被白衡问得哑口无言,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这位客人想必是第一次上白家买药?”白衡又问。
“是又怎样?我原想着你们白家名气大,谁知道却是卖假药害人!”那人啐了一口。
“不知道各位乡亲有没有上过白家药铺?白家药铺历来有规矩,坐堂大夫看诊后,会让药童将病方抄写两份,一份药铺留底,一份让病人带回去。”白衡开口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