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朋友们打球时,基本上都是我帮他们看着包包衣服手机等等个人物品。我会单独把他的那部分专门放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他有时累了,有时没地方靠,就会懒洋洋的把胳膊肘支在我脑袋上,而我都会挺直脊背好,让他靠得舒服一点。
很神奇吧?并没人教过我怎样做,也没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就是天然的,自发的,突然就会了。
把我带出去的次数多了,他的那些朋友打趣他,说他像是多了一个亲弟弟一样,他就开玩笑说哪有,这可是我儿子嘞,来,叫一声爹给他们听听,然后我就很自然的叫了他一声爹。其他人纷纷笑得前仰后合,他也笑,然后我看着他,莫名也觉得开心起来。
那天他们在外面玩到很晚,我守着他们的衣服,一直守到困的睡着了。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伢背着我,我们迎面遇上一对父子,其中儿子比我要小一些,大概也就刚上幼儿园不久,被父亲挤在肩膀上。
我之前每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就会觉得特别羡慕,那时的我一点都不羡慕了,我伏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
他可能觉察我醒了,说了一句,你醒了啊?说我比之前重了一点呢。
很奇怪,一句很平常的话,我眼眶好像湿了,以至于看不清他当时的表情,只听见他又笑嘻嘻的说,你既然叫我爹了,那乖儿子想吃什么,得带你去吃点,明天是你生日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问他怎么知道。他说带我报名的时候去边看了一下,就记住了,刚才突然想到了呗。
他表面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却会记得给我证件上的生日。不过可能要让他失望了,真正的生日我自己完全不知道,那个日子是假的。
不过从那以后,
那就是我真正的生日了。
第二天生日,他带我出去吃饭了,拿着他的零花钱给我买了生日礼物,下午又煮了他最拿手的西红柿鸡蛋面。
特别好吃。
晚上因为太晚,我找了一个借口夜宿在他的卧室。他很快睡着了,我就小心翼翼的趴在他旁边睡觉,怕吵醒他,动作更小心的抚摸他的鼻尖。
……
他那边的两个大人,一个工作忙,一个有别的事要忙,更多都是我和他一起的,于是理所当然的,在那时的我心里,那个家只有两个人,就是我和他。
东窗事发前的最后一次过年,我也在的。伢给我准备了压岁红包,一百块,我在枕头下找到了,去问他时,他还装不知道,说可能是变出来吧,但我知道是他的。
大年三十的当天,我还不知道这样的平静生活很快就会被打破,我依旧一如往常般黏糊在伢身边。
我们一起看春晚,一起守岁,外面噼里啪啦的放着各种烟花,将客厅那一整面落地窗反射得五光十色。
烟火声太吵了,我们讲话只能凑到耳边才能勉强听到声音。厨房里是陈叔叔和陶兰在忙活年夜饭,陈阿姨在卧室里打电话,客厅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
我当时还沉浸在快乐中,回想着过去的日子,简直像做梦一样。但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我们凑在一起最后一个节日了。
过后不久,陶兰和陈叔叔的事情被发现了,两边闹了好久…
我跟着陶兰搬进了那个家里,终于不用再绞尽脑汁的想着各种借口,怎么才能不经意留宿,可我高兴不起来。
原本对我非常温和的伢一夜之间变了,他不再温柔的摸我的头,不再夸我,不再牵着我的手…
他用冰冷厌恶的眼神看向我,用力把我推到在地上,骂我和我“妈”都是贱人,都是处心积虑破坏他家庭的骗子,说让我去死…
他把之前送我的生日礼物生气的摔了,还把我关起来,因为太生气了,所以抓着我的头发往地上磕,我好像是流血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他那么生气,所以下意识对他讨好的笑了。笑,然后他突然停手了,然后再也不理我了,我倒希望他对我发火呢…
他继承了陈阿姨的强势,又继承了陈叔叔的温和,所以只是摔礼物而已,哪怕怒极对我动手了也会把药膏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哪怕把我关起来,自己也会在外面等着,我趴在门口就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我还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他以前从不抽烟的。
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直至某一天,因为见多了他沉着脸的阴郁模样,我竟然花费了一会儿功夫,才想起来他之前笑着的样子。
父母出事那天,从医院回来的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他是那样痛苦,我仿佛也感同身受一般,抓心挠肝一般的痛。
那段时间我们俩都没有出门。
他不肯见我,只想一个人待着,我就隔着门缝给他递纸条,歪歪扭扭的写了很多,也不知道看到没有…
家里头两个月经常来人,但几乎都是为了钱,嘴上还都说的特别好听,打听到具体赔偿款之后,就开始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要,他们要打官司,要给律师费,要打点关系一笔一笔的给钱给出去了,最后还是没见什么水花。
我特别恨他们,同时也更恨自己。
我特别想快点长大,晚上躺在床上都在想着,要是一闭眼一整晚就突然长大了该有多好,我就可以帮到他了。
#12
楼主:管理员033
[图片12.JPG]
我的伢一共抛弃过我三次。
第一次他可能已经忘了,或者说,他估计以为我不知道吧,其实我是知道的,例如…他把我卖了。
在他们刚出事以后,赔偿金被来来往往的律师和亲属以各种名字要走了不少,家里没多少钱了。
他那时没有躲着我了,他和我说他不读书了,说出去打工。当时在附近一家新开的酒楼工作,我也跟着一起。
那一个多月是非常平静且祥和的,我当时还觉得很幸福,甚至比之前还要幸福,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我知道我这个想法有点冷血,
但我当时的确是那么想的。
之前伢最重要的人有他的朋友有他的父母,后来出事了,他父母没了,他也不和他那些朋友玩了,我想着我们俩也算相依为命了吧?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了,我想着这样下去也好。
拿到工资的第二天傍晚,他跟我说第二天会有人过来接我,让我跟着他们走就行。我一口就答应了。
我以为是他给我找的工作,毕竟我一直在跟他说,我说我也可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可以帮着洗碗,我可以帮着扫地…我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果真有人来了。
过去我好歹也在那种地方呆过,我知道孩子越小的时候越值钱,因为年纪小不记事,很容易被养熟。
像我已经上小学了,可能就会被卖到山区里,也不是不能卖,有可能会给那种已经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当儿子,也有可能会像之前一样到某个组织,可能是在在街上乞讨啊,当人作为商品的时候,有很多种意想不到的变现方式的。
不知道他把我卖了多少钱,但我那时觉察以后第一感觉不是难过,是高兴,我甚至希望我能被多卖一点。
不过高兴归高兴,我也没有那么乖顺的和他们走。我明面上表现得很听话,完全没落差,但在他们要把我转走时,我非常机灵的从那两个放风的人手中溜了出来,赶紧跑回了我和伢的家。
结果从楼下一个大妈口中知道他背着包走了,听说他走了,我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往最近的车站跑。
我当时鞋子都跑丢了,依旧都不敢停下来,巨大的恐慌笼罩着我,我生怕慢一步就见不到他了,仿佛一瞬间,我又回到了当年被抛弃的那个大雪天。
我几乎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雪花混合着如刀锋般锋利的风划破我的脸,我的脸上一片温热,是血吗?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整个世界都随着那辆大巴车的离去逐渐褪去颜色,我看到他了,虽然很多人,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的伢。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后脑勺,我都能认出来,他在车上,他就在车上…
那次以后我浑浑噩噩的发了好久的高烧,梦里的我一直追着那辆车,一直一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辆车的颜色…
上一篇:九零土味爱情
下一篇:作死炮灰,你别太爱![快穿]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