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醒醒,咱们该去看爷爷了。”胡春容拍了拍儿子,石头立马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旁边小桃子也起来,“娘,爷爷是谁啊?”
“是你爹的爹。”
“那爷爷在哪里?”
“他在山上……待会儿你就看见了。”
小蛋蛋和小银子也被叫醒,今个儿孙子辈的一个都不落,全都一起去山上给老爷子磕头。
收拾得差不了,大伙拎着东西朝山上走去,山路难行就没赶马车。
一路上碰见不少干活的村里人,大伙纷纷放下农具注视着这群人,心中不禁感叹,“陆广生这辈子可没白活,孙男娣女一大家子各顶个的有出息。”
越往山上越不好走,到处都是灌木丛,里面还长着荆棘,不小心刮一下又痛又痒,还有虫蛇实在危险。
赵北川和葛长保穿了皮靴子,拿镰刀在前头开路,陆林和王有田在两旁撒驱蛇的雄黄粉。妇人、夫郎和孩子们跟在后头走,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陆家的祖坟地。
看得出这几年二叔一家多有照顾,每年都帮着添了土,不然土坟包又在半山坡上,几场雨就冲平了。
陆林先把父亲和大哥坟头上的草都割下来,旁边祖父祖母以及老祖的坟也挨着收拾了一下。
然后便是拿铁锹开始铲土填坟,将几座坟都填好,这才摆上贡品,点燃香烛大伙跪在地上磕头。
陆母站在一旁,看着相公和大儿子的坟道:“你们且安心吧,孩子们都好,我也好,只盼着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
香烛烧完,大伙起身,跟前几次祭拜不同,这次心中的悲伤少了些,更多的是怀念。
陆遥看着那堆黄土,眼前恍惚浮现出小老头笑眯眯的模样,询问他生意做的怎么样了,生活可还顺遂?烦心的事想开些,仔细自己的身体,莫要太劳累了。
陆遥眼前有些模糊,在心中无声着对他说:“爹,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念了。”
从山上下来时,陆老太腿脚不好,赵北川把她背了起来。
儿婿们个顶个的好身板,特别是大川一把子力气,背着瘦小的老太太根本不费力。
回到家时快到晌午了,又开始忙活着吃喝。
*
第二天赵北川想回一趟湾沟村,把爹娘的坟也填一填,顺便去看看赵婆婆,他一直惦记着回一趟青州老家,把爹娘的坟地挪过去。
上次回来时,因为赵光徭役没办法挪就放弃了,这次有葛长保在,什么都不需要管就能把人带过去。
村口的大榆树下坐着不少人乘凉,眼下春耕刚结束,地里的活不多,大伙都喜欢出来唠闲嗑。
离老远看见这辆大马车,人们纷纷站起身张望着。
“这是谁家来客了,赶这么大的马车……”
田二嫂子嘟囔道:“莫不是大川他们回来了吧。”
“这么远,能是他们吗?”
不多时马车走近,没想到赶车的人竟真是赵北川!
大伙兴奋的迎了上来,“大川回来啦!陆遥和孩子都回来了吗?”
陆遥打开马车门道:“回来了。”
“唉哟!”大伙定睛打量起车上的三个人,陆遥身穿一身石青色锦缎长袍,袖口和衣摆都绣了竹叶,整个人如翠竹一般俊俏挺拔。
小年穿着一件棕黄相间的襦裙,衬得她小脸愈发俏丽。只有旁边的小春他们不认识,有的人还以为是小豆子。
“二嫂子。”小年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田二嫂子这才反应过来,惊叹道:“小年都长成大姑娘啦,真是越长越好看!”
秦家夫郎道:“你们怎么有空回来了?”
“老太太想家了,这么多年没回来,便想着回来转转。”
大家七嘴八舌询问其府城的事,陆遥笑着一一作答,聊了一会儿他们还得去山上填坟,就没再耽搁。
陆遥把车上的点心和糖果拿下来几盒分给大伙吃,“路途遥远,回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吃食是府城特有的,大家尝个鲜吧。”
这群妇人和夫郎没客气,赶紧上前抓几把揣进怀里,自己舍不得吃准备拿回去给自家孩子吃。
刚好田二嫂子也顺路回去,陆遥便招呼她一起上车来。
她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马车,拘谨的缩着手脚四处张望,“真气派啊,这么大的马车得花不少银子吧!”
“还好,都是酒楼里用来接送客人的。”
难免有阴天下雨的时候,有时客人来时没赶着车,陆遥便让车夫把客人送回去。
“真好,陆遥你说你们俩咋这么能耐呢,这才几年不见看着你们都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是小年,我都不敢认了!”
小年笑眯眯道:“二嫂子看我可是长变了模样?”
“模样倒是没大变化,跟你爹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这周身的气派好像那官家小姐!”以前田二嫂子还想过让儿子娶赵小年,如今一看自家的傻小子可半点都配不上人家了。
陆遥和小年忍不住笑起来。
“小豆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没有,他留在府城准备秋闱,考中了就是举人了。”
田二嫂子瞪大眼睛,“那不就是官老爷了!哎呦,真厉害,我打小就看他有出息!”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田家门口,田二嫂子下了马车,“我先回家去烧火做饭,你们别走啊,晌午一定得留下来了吃顿饭!”
陆遥拒绝不掉,只能点点头应下。
赵北川赶着车继续往山上走,赵家父母的坟在以前地头,所以这条路并不难走,几人很顺利就上了山。
找坟的时候花了点时间,这些年没人填坟,爹娘的坟都快被雨水浇平了。
好不容易找到,赵北川和小春赶紧收拾起来,陆遥和小年帮不上忙,便蹲在旁边拔草。
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坟重新堆好,摆放了石头门,四个人跪在地上磕头,烧完香烛一起下了山。
重新回到村子里,陆遥才发现,自家原来的房基地上已经被别人翻盖了新房,重新夹了篱笆钉了大门,再也找不到原本的模样。
小年神色有些低落,陆遥拍拍她后背道:“别想太多,咱们的户籍都迁走了,这里本来也不属于咱们了。”
对面的赵婆婆家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低矮的茅草屋子,大门关着的,赵北川走上前伸手从外面就能把门栓打开了。
“赵婆婆,在家呢吗?”
屋里赵婆婆闻声坐起来,低哑的声音喊了一句,“谁呀?”
“是我,大川。”
老太太一听连忙下了地,推开门便见到门口高大的男人。
赵婆婆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水光,“大川,大川回来了!”
赵北川乍一见赵婆婆吓了一跳,怎么苍老成这幅模样了,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彻底白了,脸上满是皱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赵大伯呢?”
赵婆婆哽咽了一下,半晌才道:“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去年冬天村里办喜事,他去帮忙喝了酒,回来时摔进沟里冻死了。”
站在后头的陆遥和小年皆是唏嘘不已,好好的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如今家里只剩下赵婆婆自己一个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年岁渐长,让她五十多岁看起来仿佛七八十一般。
“快进屋。”赵婆婆佝偻着腰拉着赵北川往里走。
陆遥和小年、小春跟在后面,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菜馊味。屋子里阴暗潮湿,房顶因为漏水塌了一块,赵婆婆无力修补,便找了一块木板和木棍支在下面将将能堵上。
赵北川一见这种环境,心里就难受,后悔上次回来的似乎没带她一起走。
赵婆婆弯腰在箱笼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块乌糖,上面还站着草屑和头发,要给他们冲糖水喝。
陆遥赶紧拦下她道:“别忙了,我们待会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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