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身体是要养的,但王爷您生命都开始倒计时了,我可不能只宅家里养病啊。
楚昭见沈子衿听进了自己的话,又想今天废了好多劲,世子肯定累了,回府后就会好好休息,但他不知道,沈子衿一入明月轩,就让人备好了纸笔,而后独自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路要一步步走,人要一个个扫。
楚昭马上要入巡防营,现任巡防营副统领崔倾山自然不满,而且这位背后关系拐了好几道弯后跟首辅搭上了,如今看着不算起眼,日后却在构陷楚昭的事情中出过力。
楚昭的罪名到最后没能坐实,加上他的死,首辅党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了不少人手,被次辅党压了一头,而崔倾山踩了狗屎运,躲过一劫,不但没被波及,还掌管了巡防营。
楚照玉登基后,重查秦王案,清算漏网之鱼,崔倾山的脑袋也落在了那场清洗之中。
沈子衿把他的名字圈出来,漆黑的笔墨将崔倾山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第一个目标就他了。
崔倾山的描写在全文篇幅不算太多,普通人看完可能根本想不起他,但好在沈子衿记性很好,不仅没忘,还能根据为数不多的描写提炼出有用的消息。
崔倾山骄狂轻纵,有点小聪明,崔家三房的次子,父亲是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
崔少爷顺风顺水惯了,心态脆,受不了挫折,只要把他撸了官踢出巡防营,人多半就废了,不足为惧。
若他真从此不再生事,还能保住自己项上人头。
得找个连皇帝都无法拒绝,让即使崔家求到首辅前也不管用的由头。
开题了,为稳妥起见,最好能答出两三个备选方案。
皇帝今日的作为给沈子衿敲了个醒儿,局势随时可能改变,他该动起来了。
沈子衿按了按桌面的镇纸,墨玉莲花台,楚昭已经提前付过超量的工资了,嗯,给秦王府的打工生涯正式开始。
*
把沈子衿送回王府后,楚昭换了衣裳,一个人轻装出行,去了二皇子所在的瑞王府。
“二哥,先前说的事如何?”
二皇子楚照玉坐在轮椅上,颔首:“殷南侯的事不难办,连着吏部的人一起算,为免沈世子背上罪囚之子的名头,贬官放出京城即可,你看如何?”
楚昭:“嗯,自然合适,我想着,等皇帝褫夺了殷南侯爵位,再找个由头给沈世子要过来,本来还在思考什么由头合适,现在却不用犯愁了。”
二皇子:“嗯?”
宫门口的闹剧还没传到他耳朵里,楚昭说给他听了,二皇子在跌宕起伏的剧情里神情变了好几轮,微微睁大眼,最后难得笑出了声。
他很久没真心实意被逗笑过了。
“沈世子真是个……嗯,妙人。”
楚昭也莞尔:“他确实很有趣。”
楚照玉:“如此一来,殷南侯的爵位就可以当做补偿,顺水推舟,平息宫门口的闹剧。”
安王府很是清静,同样是铁板一块,却和内里鲜活的秦王府不同,宁静中藏着微不可见的杀意,并非淡然,而是一潭死水。
自打沈子衿来了秦王府,自己心情愉悦的时间奇异得变多,再踏进安王府,忽然就有种隔世的萧索感。
“二哥,”楚昭知道他素来郁结很重,还不爱跟旁人聊心事,“事是一件件办的,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别把自己逼太紧,得闲多出去转转,散散心。”
楚照玉没说好或不好,他弯弯嘴角,搪塞过去:“还说我呢,倒是你,无论是不是真心成婚,都是已成家的人,要更稳重些。”
“朝堂局势有变动时,你能看得分明,但不擅提前谋局,你府上一直缺个好的谋士,官场之事你不能总跟着我,身边还得有人给你把关才行。”
楚照玉垂眸,否则万一哪天他撒手人寰,谁来给他两个弟弟出主意?
都说兵者诡道,克诡计谋略并不都是相通的,兵法实操和朝堂勾心斗角学问大有不同,反正对楚昭来说,前者他纯熟,后者有一定嗅觉,但确实不擅长。
他适合以更高的身份纵观全局,当棋盘铺展,就是他落子的时候。
还有三弟,有点小聪明,可不够跟吃人的朝堂掰手腕,二皇子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俩。
楚昭知道自己长处和短板,他不是自大的人:“良士可遇不可求,再说怎么就不能老跟着你了,你看着前朝,我看着四境,刚好。”
楚昭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二皇子想,他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在用他的方式,给自己一点温度。
不过很快,楚昭就换上了松快的语气:“马上要接管巡防营,游手好闲的好日子结束了,我想上任前再带着世子出去赏赏景,二哥跟我们一起来?”
楚照玉心头一动,虽说楚昭和沈子衿只是逢场作戏,不是真的恩爱眷侣,但楚昭在他面前提起沈子衿的次数越来越多,光是今天进门后,十句话就有八句离不开沈世子。
难不成楚昭和沈子衿之间……
“我就不去了。”楚照玉若有所指,出言试探,“你随时都记着沈世子啊,难得见你这么挂念谁。”
楚昭没听出他话里别有深意,只道:“人到了王府,我是该多照顾一二的。”
楚照玉轻声:“喔。”
看来两人之间是清清白白,还什么都没有。
但住在同个屋檐下,如今就这么上心,以后日子长了回变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楚昭身边要真能有个心意相合的人,也不错。
第20章
楚昭和沈子衿这花却没能去赏成。
因为之后下了一天雨,东宁公主又在第二日带着侍从和行李住进了秦王府,楚昭和沈子衿给她接风,又过去一天。
外面赏花去不成,楚昭直接从三皇子那儿薅了几株金贵的花,给明月轩里搁两盆,再给东宁住的西苑放一盆,关起门来自赏。
假期真是眨眼就没了。
楚昭这位成年皇子,在外吃了多年的沙,又回京无所事事一年后,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上。
不管别人投来怎样的眼神,楚昭都泰然以对。
只早朝途中遇上殷南侯的时候,他特地上去问候。
问候得很有水平,专挑侯爷的心口戳:“子衿如今已是侍读学士,侯爷两个儿子都在朝为官,恭喜侯爷啊。”
殷南侯表情非常精彩,即便他面色铁青,但在旁边陆陆续续还有同僚道贺的情形下,他再艰难也得对楚昭挤出一个笑来。
楚昭神清气爽:精彩,回头就说给沈子衿听,让他也快乐一下。
早朝结束,楚昭就带着黑鹰直奔巡防营。
巡防营的大营驻在城郊北面,开了片大校场,平日集结、练兵跑马都在此处,楚昭到后,先召集了留在营地内的所有人。
副统领崔倾山不在,今日他休沐。
楚昭第一天上任,崔倾山就特意提前递了条子休沐,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本以为自己可以升职,但被楚昭这个空降的截了胡,心头不舒服,楚昭能理解,他先前已经调查过巡防营的情况,崔倾山可能只会是个小麻烦。
皇帝故意留着崔倾山,也有制衡楚昭的意思,所以为了让皇帝放心,楚昭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崔倾山。
营地里的人到齐后,楚昭抬眼一扫,就看到队伍里三个额外显眼的家伙。
三人衣冠不整,明显穿得匆忙,从脸到脖子根都红得快发紫了,楚昭手指一顿,点了三人出列。
三人脚步虚浮来到跟前,迎面而来就是发臭的酒气。
楚昭不动声色往后仰了仰,避开这股十分有味道的风,没什么架子,用闲聊的语气问:“你们今儿当值结束了?”
巡防营采取的是小队轮班制度,昼夜换巡,有些人为了方便,干脆就在营地里休息,所以在营地内睡觉或者放松都很正常。
三人面对问话,两个完全没酒醒,一个紧张得发抖,支支吾吾,一看就是心虚的表现。
心虚就代表有故事。
黑鹰上前一步,厉声呵道:“问你们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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