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昭能清楚地闻到巨兽身上挥之不散的血腥味,不同于家养的宠物,只有刀口舔血的野兽才有如此浓烈的侵占气息,原始,野性,粗犷。
该说他毛绒控晚期没救,还是猛兽收起爪子肆意撒娇的样子实在摄人心魄?
如此危机的情势下,他竟然有种想将巨兽从头摸到脚的冲动。
许子昭喉头鼓动,终是理智占据上风,冷静地说道:“陆司泽,你到底怎么了?先放开我。”
巨兽动作一停,盯着许子昭略带潮红的脸颊,喉咙中滚出一声含糊不清的低吼。
正当许子昭以为对方听进自己的话时,那股强硬又不失温柔的力道再次压了下来,并且变本加厉。
于它而言,许子昭是躺在地上小小的一团,需要非常精准小心地控制力道,才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腹部,胸口,手臂,脑袋。
许子昭数不清被那大脑袋蹭了多少下,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陷落在毛绒绒的海洋,匆忙伸手,抵住凑过来的下巴。
结果手掌穿过毛发,触及炙热滚烫的皮肤,反而烫得他指尖一颤。
就在他快要受不了,反射性想要使用精神力脱身的时候,陆司泽终于停了下来:“回去,许子昭。”
许子昭有些迷离的目光,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陆司泽再度低头,强硬地抵住许子昭的侧颈:“你可以随意出现在暗狱的任何一个地方,对么?只要你回去监狱区,我就放开你。”
许子昭瞬间想通了一切,有些气急:“这就是你突然发疯的原因,想让我抛下你……唔……”
巨兽只是轻轻一蹭,便将典狱长的骂声尽数截碎。
许子昭被迫偏头,粗糙的毛发抚过暴露在外的颈侧肌肤,一时间呼吸都乱了,发出断断续续的喊声:“……陆司泽!我这个不该存在的典狱长已经暴露在了皇帝的眼前,就算我这一次成功逃脱,也逃不开下一次!”
陆司泽却笃定道:“能逃开。”
“皇帝起初频繁篡改大逃杀的关卡设计,后面却只能通过直播弹幕来动摇我的内心,说明他操控暗狱的能力有限,或者本身就受到某项制约。”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前面直播引起的风波足够让他焦头烂额。只要能够躲过今天,你的生存几率就会大大提升。”
“对现在的你来说,威胁力最大的手段应该是后续的大清洗。我先前询问过你的守卫EV-679,大清洗期间,它先是封闭意识,再将身体藏匿在黑雾笼罩的边缘地带,以此躲开系统的检测。”
陆司泽笑了笑:“你们在边缘地带会合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某一小片黑雾变淡了许多?”
许子昭迅速搜刮记忆,终于想起先前被自己忽略的一点。
——为什么黑雾拥有极其强大的腐蚀力和攻击性,赤焰第一次带他闯进去的时候,却毫发无伤?
从闯进黑雾到顺利找到逃生的大门,这个过程实在过于轻松。
如果不是后面和机械章鱼顺利相认,许子昭甚至会怀疑,那其实是皇帝设下的陷阱。
现在想来,应该是陆司泽经常从家里消失的那段时间,在边缘地带做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陆司泽解释道:“那片黑雾经由我的精神力进行抵消弱化,如果我逃不过这次劫难,你的守卫会为你指路。虽然不保证完全无害,但让你安安稳稳地留在里面躲过大清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保守,却不容置疑。
以陆司泽的性情,这里的“不会有太大问题”,基本可以等同于“不会有问题”。
许子昭复杂地看着陆司泽,倏然扬起嘴角,状似意外地调侃:“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时的我们还在针锋相对。”
“还是说,某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无利不往冷酷无情,实际上已经帮我想好了退路?”
原以为陆司泽不会回答,或者又像以前那样顾左右而言他。
谁想到巨兽开了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是。”
许子昭瞬间有些说不出话。
硕大的头颅再次靠近,依旧有着令人发怵的血腥味和强势侵占的意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某些隐匿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可见许子昭一直沉默,陆司泽连忙话锋一转,玩笑般说道:“像折腾煤球那样?那我可承受不起。”
“真承受不起?”许子昭偏了下脑袋,冷不丁扬手。
金色光点凝为手掌般的虚影,裹住漆黑巨兽的耳廓。
耳朵可谓是陆司泽全身最敏感的部位。
当事兽右眼皮一跳,爪子已经按捺不住地蜷缩了起来。
它没想到许子昭和囚徒精神链接完大逃杀全程之后,还有使用精神力的余力。
金色光点可不会顾及它的慌乱,凝实后开始揉搓,轻柔且不失力道,娴熟的撸猫技巧让巨兽的低吼都染上了情不自已的颤音:“典狱长大人,控制一下你的癖好,你确定要在这危急关头——”
“现在知道叫我典狱长了?”许子昭笑着轻哼一声,“刚才陆将军对我耀武扬威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正在逃脱的路上?”
“那就更应该……呃……及时止损!”
“反正陆将军已经为我想好了退路,我不急。”
许子昭口吻平静,笑声徐徐。
反观压在他身上的巨兽,浑身毛发如同过电般炸开,根根竖起,双眼更是被刺激得滴血。
看着面不改色的始作俑者,陆司泽咬牙切齿:“我真想……”
金色光晕在它的耳廓轻轻一刮,后者瞬间像是失去平衡的支架,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陆司泽用尽毕生修炼出来的自制力,再一次发出不成声的低吼:“回去,许子昭,你不能有事。”
“那你就能有事了吗?”
战士奉献终身,最后落得伤痕累累,尸骨无存。
这不该是英雄的结局,不该是陆司泽的宿命森*晚*整*理。
金色精神力抚过巨兽的头颅,在上面温柔地揉了揉,又顺着它的后脊骨,缠绕住铁锁般的长尾。
最后大片地凝聚在巨兽的腹部和脊背,那里是受伤最多的地方。
许子昭有了脱身的间隙,但他并未起身,视线一刻不离那双猩红的瞳孔,和那些作怪的精神力相比,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你太大只了,变小一点。”
“我想好好地摸摸你,陆司泽。”
“刚才是我来晚了,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我就在这里,在你的面前,你触手可及的地方。放松下来吧,乖,你已经可以不用再忍受痛苦了。”
陆司泽不知道许子昭究竟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安抚技巧。
它只知道,被人用这般轻柔的语气哄着,心都要化了。无从抵抗,更舍不得视若罔闻。
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小,和一般的老虎狮子别无二致。
许子昭的双臂,也终于能够完整地抱住陆司泽的头颅,和大猫贴额轻蹭。
这是煤球最喜欢的动作。
在莫仑迪亚的礼节中,贴额头代表不能背叛的誓约,也代表亲昵至极的接触。
可是没有兽会和黑猫贴贴,因为它通体漆黑,形如恶魔。
被许子昭蹭了又蹭,大黑猫无意识地发出一连串咕噜声。
先是矜持压抑,后是迫不及待地靠近,直至难以控制地追寻着许子昭,主动将额头碰过去。
许子昭摸着大黑猫的脑袋,劲瘦的手指顺过它的侧颊,将每一处难耐的地方都照顾到。
直至大黑猫激动得又用脑袋拱他胸口,灼热的吐息喷洒在颈侧皮肤上,留下一阵燎人的余温。
渴望温暖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强烈到那段忍受孤冷的日子,仿佛不止几十年,而是成百上千年。
陆司泽恍惚之余,心里朦朦胧胧冒出个不真切的猜想。
——我们,是不是已经认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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