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粒棋子从指尖跳跃,琼浆玉液化成了水,流淌下似的。
等朱掌门终于停下了嘴,沈怀霜抬头问:“我学生呢?”
朱掌门迟疑片刻,挑了挑眉:“他和另一个我在一起,好得很。我嘉奖嘉奖他。”
沈怀霜静默地看了一会儿,没有点穿,盘坐在棋盘前,专心对起了弈。
他玉冠束起了一半,剩下发丝就垂在身后,发带长长地曳了地,里衣白净胜雪,面容亦如冠玉。他坐于林中,棋盘前,恰如从画中出来。
下到一半,朱掌门冷不丁问了一声:“你今年几岁了?”
“啪嗒”,沈怀霜又落一子,抬头看去。
寻常修道者之间不会问这个问题,问也是问修炼到几层,或者委婉些,问一声修道几年。
从来不会有人直接去问几岁这个问题。
考虑到说了实际岁数可能会露底,沈怀霜没有正面回应:“掌门怎会问这个问题?”
朱掌门目光在他面上流连,笑道:“你很爱惜这张脸。”
沈怀霜轻笑一声:“掌门说笑。”
“莫非你在这年纪就结婴了?!”朱掌门眸色一变。
修士五层修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门内修士,结丹之后,便可称一声金丹修士。
这一声修士也不过为过,地方上自立门户的修真小族,家主可能也不过就是金丹修为。
金丹之上,能称上一声元婴修士的并不多。
元婴之后,便可延长寿命,保持结婴时的容貌。
沈怀霜年纪轻轻,竟不是通过外力改变外在。
朱掌门八卦心大起,右手指尖搓动,凑上前去:“你年轻时应该很招人喜欢。到底招了多少桃花,有没有,呃,特别难忘的人?”
沈怀霜低头时仍带着笑,摇头道:“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朱掌门眼睛瞪如牛眼,八卦着自己的风流往事,嘴上欠欠,“白岚,阿瑾这些名字你听说过没有?当年,她们与朱掌门齐名,如今老头我选择老,那些个人还是顶着年轻时的脸,唉,不提了……哪里有卿卿仙子好呢?”
他望着沈怀霜,笑了笑,一只手缩在桌子下。指尖轮番在拇指上点着。
手上掐得正欢,忽然他在心底“咦”了一声。
朱掌门自诩自己神机妙算,想算一算沈怀霜命格,但奇疑的是,他手指掐了掐,却怎么也算不出来。
十五岁上山?不对。
师出名门,他有个练赤霞功的孪生兄弟。他不是崐仑人么?
朱掌门手指点动,又算了起来。
可他最后怎么修的是无情道?!难不成命格成谜?
朱掌门忽然发现自己指尖多了一道视线,抬头看去,沈怀霜隔着桌板,正对着他桌下的手,望了一眼。
修道者有修为压制,一方如若有意不想让对方知道,那另一方就是打死也算不准。
朱掌门咳了一声:“这江湖习气,你莫见怪。我想算算你桃花。”
沈怀霜眼睛不紧不慢眨了两下。
他低头又下棋,没有再责备,更无追问。
朱掌门心虚之意大增,揉了揉鼻子,自不多言。
棋局来回推了两把,隐约已有输的倾向。
“算啦,我不陪你玩啦。”见朱掌门推了棋盘,负手起身。
结束棋局前,他甚至还好言好语地劝了沈怀霜一顿:“你别熬成千年老铁树。也该开一回花。”
沈怀霜一笑。
朱掌门眼前骤然生光。
下一刻,沈怀霜却开口问道:“朱掌门既然留了我这般久,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单独去见我学生?”
朱掌门心猛地一跳,尴尬一笑:“哈哈。”
朱掌门遮遮掩掩:“我喜欢你学生,初次见面,给魁首备了些小礼。”他支支吾吾半天,下完了棋,颇贴心地把沈怀霜放回了论道会的现场。
沈怀霜才下道场,一眼就见到了身前站着的人。
钟煜回首看来,树影落在面庞上,眼底的光却映着日光,眼尾痣依旧灼人。他看了他一眼,又别开目光,可少年的姿态分明是等着他的。
黑衣领口折射了一半的日光,那片衣领尤其亮。
钟煜踏草而来,他抬起眸子,日光洒落,黑眸里光芒一亮,映出了眼底沉沉的墨色。
看到钟煜的刹那,沈怀霜那双眼睛定了定,像稳住了些许未名的神情。
沈怀霜道:“在这里等我多久了?”
钟煜起身,朝他走过去:“才不久,先生同我一起走吧。”
沈怀霜:“那你之前……”
钟煜摇了摇头,答:“没什么,先生走吧。”
话落,沈怀霜跟在钟煜身后,耳畔叮地一声。
【检测到阻止主角黑化值推进百分之三十,原因:超出计算内容。】
【恭喜宿主,请再接再厉!!! 】
那一句超出计算内容,听得沈怀霜满头雾水,脚步放慢些许。
什么叫超出计算内容?沈怀霜问了系统,系统没有给他答复就算了,还给他添堵来了句:“朋友,你礼物准备了么?”
沈怀霜疑惑:“什么礼物?”
系统像捂了捂嘴:“魁首的礼物,你可以不给,但小气运生辰快到了。”
“你这个做先生的,就没有想过要表示什么么?”
“怎么突然这么说?”沈怀霜反问。
“自打你到了这故事,你对小气运的影响好像有点大。”系统道,“朱老头,还有那几个长老临时起意,都备了东西。你这做师尊的不送,多少说不过去。”
沈怀霜没有再说话,微低头,垂着眼想了会儿:“行。”
第24章 殿下的生辰
农历九月初一,是钟煜的生辰。
重阳从九月初一至初九。仙门众人不甚注重民间这节日,钟煜也不曾说过九月初一是他的生辰,他如往常晨起洗漱,和崐仑人一同上了早课。
周围人声音窃窃,钟煜收了书,又草草翻了两页,他回首,目光却是停留在门后。
落了堂之后,门口天光正好,人群却是从门口的位置往两侧撇来,来来往往,像是刻意让出了中间的位置。
钟煜才抬头,脚步声朝他贴近,日光落入眼瞳,他看清了门后人。
门前,沈怀霜换了一身纯白色的长衫,外披着纯色薄衫,人是出尘,却也有几分人间的温情。无量剑随身收在后背上,他手里拿了一把钥匙,这钥匙花纹繁复,足足有一掌之大,长得只能收在臂弯里才能堪堪拿下。
明明只是换了一件衣服,钟煜却觉得沈怀霜那里不一样了。
白衣出尘,许多人换白衣多有淡漠的不可逼视感,沈怀霜换下那身天青色衣衫,他像从云端坠落,捧一盏晨光而来。
钟煜又抬头,望了一会儿,追上去,道:“先生找我什么事?”
沈怀霜面容清俊,目光望过来时,盈盈如清泉。他在钟煜身侧,与他一同旋身而过,足下踏着白靴,缓缓走了两步,衣香飘拂,笑了一下。
钟煜走了两步,他这些天在崐仑过得好,个头又长了些许,看沈怀霜竟需低眉看去。
少年的阴影笼罩在道人身上。
沈怀霜手里拿了钥匙,晃了晃:“你不是很喜欢看书?崐仑书阁里有层密室,书是好书,但书项奇杂,不好打理,留着没人看也没有意义,不如把它开辟了,留给你读。”
说完,他又道:“你生辰快到了,算是送给你的礼物。”
沈怀霜嗓音还是淡淡的。
钟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忽如陷入了迷茫,停滞在原地,他抬起眉眼,目光追踪着沈怀霜的面庞,长睫眨动两下,撩过眼尾的痣。
生辰礼物。
送给他的。
在钟煜印象里,好像没有谁将他的生辰记挂在心上。
九日重阳,他这生辰从来都在阖宫吃花糕,燃灯祝节中随意地过了。
哪怕仪式隆重,宴席上举杯皆欢,在觥筹交错时,人海茫茫,却是几乎没有真心为他庆祝的人。那一杯杯酒下肚,落在胃里,挤成一团。
上一篇:大将军的小神医 下
下一篇:我在毛绒兽世当典狱长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