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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傅时昭知道唐眠最近因为牧子尘和傅嘉草的事情受到了影响, 但也不知道他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很多事情都是有风险的,那晚自己的那一席话也未必就能起到正面作用。
不是不想试探,实在是因为那段时间唐眠突然生病,又临近期末考试, 每天都看着可怜巴巴的, 像朵角落里发了霉的小蘑菇, 他不想再趁人之危罢了。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想起了上一世的种种。
牧子尘和傅嘉草是竹马。
上一世的他和唐眠也是。
这一世他们都是带着记忆重生的,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伴成长。
站在唐眠的角度, 他养正了上一世“背叛”自己的死对头,看着他从一只小团子一路长成少年, 对自己服服帖帖。
站在自己的角度, 他配合着唐眠演戏, 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享受着他的“欺负”。
他们的“动机”都不纯粹。
自然“配”不上竹马这么美好的词汇。
他一直不敢试探,也不知道该如何试探——试探唐眠对上一世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距离那场车祸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距离他们重生也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上一世发生的种种看似已经被时间所冲淡, 但闭上眼睛尝试触碰的时候还是会发现仍然历历在目。
唐眠的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一世和这一世都不是梦。
因为他知道他和唐眠都是因为那场车祸重生的。
但唐眠不知道, 他以为重生的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是“孤立无援”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的模糊, 机体自动删删改改,很多存在于自己记忆里的事情确实会变得虚幻起来, 会让人忍不住去怀疑——那段记忆是不是仅仅只是做了一场梦。
即使心里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却无人验证, 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那些不美好的回忆都是假的。
唐眠可能会选择忘掉上一世, 也忘掉上一世的他。
可他却不想伪装一辈子。
他喜欢唐眠, 喜欢了这么多年,他也希望唐眠能够接受完完整整的自己。
上一世瞒了他很多事情,这一世他不想再有任何隐瞒了。
他会向他坦白,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盯着唐眠看那幅画出神的侧颜,傅时昭心底突然有一股十分强烈的冲动。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快告诉他一切,告诉他上一世和这一世都不是梦,告诉他你也和他一样在十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中重生了。
可他又退却了。
不能急功近利。
拔苗助长的道理所有人都懂。
他算计了这么多年,算计傅家的人,也算计了……唐眠。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包括他与唐眠之间的关系。
鱼儿已经在钩边徘徊了,这会儿心浮气躁说不定会将鱼给吓跑。
唐眠笨笨的,感情方面很是迟钝,他只能诱导着他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诱导着他去发现他的重生,他才能慢慢消化、慢慢接受。
他不能直接坦白,会将他吓到,说不定还会起到反作用。
分班前的最后一个年,他想和唐眠好好过。
他们还要一起写对联、剪窗花、堆雪人,还要一起守着新一年的爆竹声响起,他不想这个年过得太沉闷。
这个年后,他就不敢保证情况还能由他掌控了。
那本日记本已经被他写满,再也加不进去新的活页纸。
是时候换个方式写日记了。
日记本质上是为了记录日常,可以一个人记录,也可以两个人一起记录。
他想在这之后能和唐眠一起记录,以另一种方式记录。
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唐眠转头瞅了傅时昭一眼,发现他正微低着头看自己。
与他对上视线,傅时昭飞快眨了一下眼睛,终于开了口:“假设存在的话,情况一……”
唐眠赶忙将他打断,牵起他的袖子,“去那边看看吧。”
他跟这个理科男说这些做什么,真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不管是上一世的傅时昭还是这一世的傅时昭,应该都是这个“无趣”的样子吧。
两人重叠的地方越多,唐眠越觉得心里闷闷的。
就好像永远不会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那样。
他讨厌的那个傅时昭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再也见不到了,很多没问出口的问题也没办法得知答案了。
梦也是这样。
很多梦的结局都是不了了之的,或许突然惊醒戛然而止,或许醒时遗忘抓耳挠腮也想不起来。
所以他很讨厌做梦。
傅时昭十分顺从地被他牵着,跟在他的身后继续逛起了画展。
后面的画有的是关于美梦的,有的是关于噩梦的,画风差距很大,给人的视觉冲击也很强。
傅时昭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但还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打算晚点发条朋友圈。
画展里面并没有禁止游客拍照。
这也是记录的一种形式,和写日记一样。
只不过日记不会被人看到,可以写得更加大胆一些。
看完所有的画离开画展的时候,门口的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两个安睡香囊,笑着说:“祝无梦。”
睡眠质量最好的状态是不会做梦的。
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醒来之后都是一场空。
美好是假的,醒来之后什么也抓不住的心理落差会很大,恐怖也是假的,醒来之后会对情绪影响很久。
倒不如睡个好觉,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离开画展,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解决了晚餐,这才匆匆往回赶。
夜晚的风很凉,唐眠不喜欢戴耳罩,不喜欢耳朵上面被东西遮住,会勒得助听器不太舒服,因此耳朵总是被冻得微微发红。
幸好他们一直在商城内部行动,吹着暖空调,出来就是接他们回去的私家车,不至于冻出什么问题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助眠香囊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寒假开始心情放松,唐眠这晚睡得很好,没再做梦。
-
新年是鼠年。
子鼠,又是一轮新的开始。
这个年和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就是雪落得比往年要更大一些。
落雪天唐眠不爱出门,至多在家里的院子里面玩玩雪,玩不了一会儿便回屋取暖去了。
傅时昭便让养父开车带着他来了唐眠家里,一同带来的还有雪球。
萨摩耶是雪橇犬,并不怕冷,在唐眠家院子里的雪上留下了许多串狗爪印。
棉花糖怕冷,团在自己的窝窝里面懒得动弹,见雪球过来,慢吞吞地转移了阵地——团在了它的身上。
傅时昭还带来了空白对联和窗花纸,打算写完、剪完带一部分回去讨太奶奶欢心,太奶奶最近可被上门叨扰的那群傅家小辈惹得心烦气躁的很。
傅时昭这回过来打算小住几日,一是为了见唐眠,二是为了躲一躲那群傅家的人,他才不想过年被那群人影响了好心情。
研好磨,傅时昭状似不经意地瞅了一眼已经剪完一纸窗花的唐眠。
窗花上是一个大耳朵小鼠提灯笼的图案,十分惹人喜欢。
唐眠的手指也被剪刀柄勒住了淡淡的凹痕,只见他用拇指飞快掠了一下,活动了会儿手腕,拿起另外一张圆形的窗花纸揣摩了起来。
傅时昭收回视线,拿起毛笔沾了沾墨,在空白对联上面行云流水地写下两行字,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瑕疵。
唐眠不知什么时候将脑袋凑了过来,夸道:“好看。”
傅时昭微弯眼睛,继续写起了横批。
唐眠坐正身子,继续折着手中的窗花纸,听着耳畔妈妈播放的纯音乐,脑中思绪又开始翻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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