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景山说:“愿闻其详。”
那人也很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消息灵通:“十多年前,周辉月的生母就将他和虞倦的婚事定下了。他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走丢了,找不回来,周家可能是顾及体面,总是丢了孩子,所以也开始照拂虞家。”
“周辉月独自在外十几年,又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怎么看起来都是青年才俊。可惜的是被一场车祸毁了。当时医生的意思是会留下残疾,就被送到外面修养了,家产的大头肯定也没份了。”
其中涉及到苏俪的部分就语焉不详了,可见她在这一圈人里的确很有面子,手段也厉害。
一个人幸灾乐祸道:“现在就不一定了。周辉月看起来是个人物,周恒也一贯任人唯才,说不定就把公司交到他手里了。就算不是,家产也该有他的一份。周家的乐子大了。”
杭景山在一旁听着,回了几个消息。
另一个人又提起虞家:“周辉月一出了车祸,虞家那边立刻放出风声,说要和周家解除婚约。”
语气似乎很可惜:“现在也不知道虞倦怎么办,周辉月会不会报复这个在自己落魄时立刻划清界限的未婚夫。”
杭景山心想,能怎么办,周辉月喜欢得要命。赚到钱就买了块地,打算给未婚夫建个玻璃花房来着,目前都动土了。
于是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万一他们是真爱呢?”
即使这群人有意无意地捧着杭景山,听到这话也不禁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
“虞倦当时烦死周辉月了,说自己不可能和一个在外面丢了十多年的人结婚。所以周辉月出事后,他还隐晦地发过几条说自己自由了,这么落井下石,这桩婚事怎么能成?”
杭景山耸了耸肩,他可是好心提前告诉了这些人真相,但是没人信。
正聊着,虞倦和周辉月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众人的视野里。
杭景山举着酒杯,意会似的笑了笑:“我去凑个热闹,替你们打探打探消息。”
在场的人,要么是和两家有利益牵连,要么是没看准局势,不知道怎么下注,所以轻易不愿意接近他们两个。
而杭景山是局外人,即使去搭话,也算不上出错。
杭景山走了过去,虞倦站在前面,周辉月落后半步。
见他来了,两人都停下脚步,虞倦戴着口罩,正好能挡住杭景山的大半视线。
周辉月侧着身,和虞倦牵着一只手。
杭景山没在意身后那些人的目光,笑着说:“虞倦,你好。”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三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没有避开人。但那些人离得不算近,也听不到他们这边具体的说话声。
虞倦说:“你好。”
严格意义上来说,对两人来说,对方都不是陌生人。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杭景山用自嘲的口吻对虞倦说:“周辉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问我在不在,结果没过一会儿他就来了,我还自作多情了一秒钟,以为他是怕好兄弟我在这无聊……”
虞倦的脸被口罩遮着,没忍住笑了一下,和周辉月握在一起隐秘的手又紧了些。
杭景山大约是没察觉到情侣间的这点小动作,继续说:“然后就看到周辉月直奔着你去了。”
提起这个,虞倦不免想起方才发生的事,那些不能言诉,只能被记住的事,含糊其辞地说:“周辉月找我有点事。”
杭景山顺杆子往上爬,要作为东道主的两个人请他吃饭。
虞倦:“……行。”
周辉月安安静静的,就像在来的路上答应的那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不会暴露自己嘴唇上的伤口。
宴会即将结束,大约是为了方便起见,之前一直没开的灯骤然亮起,朦胧昏暗的气氛消失了。
周辉月正好站起身,灯光打在他的左半边脸,嘴唇上的伤口立刻暴露无遗。
杭景山沉默了片刻,看着周辉月的脸,又联想到虞倦为什么会戴着口罩,大概猜出来两个人为什么消失那么久了。
合着两个人正事不干,丢下这么一大群人跑去接吻。
也不知道那群信誓旦旦之后周辉月一定不会让虞倦好过的人知道后会怎么想。
杭景山很上道地说:“今天好像不太方便。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就此道别,下次再约。”
打扰别人谈恋爱天打雷劈,这一点杭景山还是知道的。
虞倦还有些迷茫,这个人怎么改口了,回过头,看到周辉月的脸。
周辉月垂着眼,像是不明所以,对他笑了一下。
一切就都明白了。
虞倦:“……”
他还让周辉月别多说话,别露出那半边脸,最后功亏一篑。
杭景山飞快地溜了。
此时双荔花园的人走得已经差不多了,周辉月伸手勾住虞倦的脖子,脸垂在他的耳侧,没说话,很闷地笑了。
虞倦咬了咬牙,有点烦自己的新任男朋友了。
*
回去的路上,虞淮才算完全想明白今晚发生的事。
打完电话后,他就在不远处看热闹。
周围认识的人调侃:“你的弟弟,不上去看看情况吗?”
虞淮才不去,他希望虞倦丢脸,更何况也给那个姓朔的打了电话。
英雄救美,也得创造具体的剧情给人发挥。
但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人是周辉月。
虞淮甚至最开始没看得出来那个人是谁,还是身边的人认出来了。
有人迟疑地说:“那不是周辉月吗?我见过他。”
虞淮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那个人的背影,周辉月的身形高大挺拔,行走自如,并不像传闻里因为车祸而憔悴。
或许是那天的印象过于深刻,此刻看着周辉月的背影,竟然带来和那天相似的压迫感。
真的是周辉月。
怎么会是他?
周辉月的状况和虞淮想的根本不一样,自己的几个项目当时出现不能转圜的问题做不了假,那就说明周辉月不仅没有丢掉自己曾有的一切,而是手中握有更多的权柄,只是无人知晓。
虞淮苦思冥想,他不觉得这是周辉月自己的能力,而是周恒暗自分给他的东西。或许周恒对这位过世妻子的确有深厚的感情,所以才会这样对待周辉月。
以虞淮的成长经历和见识,绝不会想到这会是周辉月自己的能力,也不会承认,这样就显得他太蠢了。
贪婪的心很快就战胜了他对这个深不可测的人的畏惧,既然周辉月这么喜欢虞倦,不惜在养病途中也要为他出头,那是不是也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只要周辉月和周家能帮自己一把,还需要惧怕那个私生子吗?甚至有可能提前逼迫父亲退位让贤。
幸好当初没让虞倦和周辉月退婚,而是把虞倦送到那座不知名的破山,让他在那里和周辉月相处了两个月。
虞淮简直飘飘然了,他不知道路水城和苏俪间的交易,认定母亲不愧是个厉害人物,知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从小到大,十八年里,虞淮对虞倦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太明白虞倦想要什么了。
想要虞家正式的身份,想要母亲的爱,想要自己的关心,想要富足的生活和美满的家庭。
一个人不可能改变得那么彻底,虞倦只是因为婚事伤了心。
他想要的所有东西,虞淮都可以让路水城给,为他创造一个虚假的梦。
可惜的是,眼前的这个人,的确不是虞淮所认识的虞倦。
或许该找虞倦聊一聊了。
虞淮这么想着,心中充满了希望。
*
经过长时间的复健,周辉月的双腿基本算是恢复行走功能。但还是不能长时间走路,仍旧很痛。
不过他对疼痛的耐受力很高,不在意这些。
两人下了车,走向电梯的时候,虞倦握住了周辉月的手,问:“腿不疼吗?”
周辉月是那类情绪很内敛,很不容易被看破的人,但是每一次,虞倦都会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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