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症(63)

　　“剩下的三分之一呢？”

　　陈荒年淡然道：“大概是是被狗吃了。”

　　许弥说：“你怎么这么冷静？”

　　“习惯了。”陈荒年继续给他擦着脸，“不是每一世你的尸体都能被找回来。有一世你遇到了飞机失事，别说你了，连飞机残骸都找不到。”

　　擦完汗，陈荒年重新握住他的手，“快到站了，别想太多。”

　　许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心里依然打着鼓。窗外春和景明，生机盎然，偶尔还有几只南归的燕子飞过。春天彻彻底底到了。

 

第61章 恶果

　　最近耽误了太多时间，回到京城以后，陈荒年就返校去做实验了。

　　他放弃了去国外的大好机会，把学校的教授气得不轻，最近一直赔罪，每次回家都像是被人扒了一层皮。

　　许弥很少在陈荒年脸上看到疲倦，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陈荒年是不会累的，像是一个安装了无限电池的机器人，可以一直运转。

　　晚上睡觉时陈荒年头疼，大概是最近忙着实验，四处奔波，劳累过度，眼底布满了血丝。许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伸出手替他按摩太阳穴，低声问：“这个力道可以吗？”

　　陈荒年是真的倦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要考虑太多事了，要给许弥好的生活，要融入社会，要防着那些无孔不入的坏人把许弥害死了。

　　他在许弥怀里平稳地睡过去。

　　许弥看着他在睡梦中依旧紧皱的眉头，心头一阵阵刺疼。都是因为他，陈荒年才会变得如此疲倦不堪！按照陈荒年自身的能力，根本不至于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这个人真好看啊，他看了十多年也不腻。

　　他用手指细细描绘着爱人的脸庞，指腹落到眉心，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停在性感的唇瓣上。

　　又怕吵醒了对方，轻轻的，像是小猫蹭人。

　　他一直觉得，陈荒年是他的大树。

　　永恒地挡在他前方，不会因为苦难而灰心悲观。替他遮风挡雨，为他抵抗风尘，又为他落下一片沉默的阴凉。大树没有言语，不炫耀自己的功德，不诉说自己的苦楚，只成为风里雨里的依靠，非常沉默，也非常骄傲。

　　许弥最多就是一片娇弱的叶子，在风里发着抖，倘若无人保护，早晚要落下。

　　天底下叶子这么多，陈荒年偏偏只要他这一张最娇气，最难养活的。

　　许弥抱着陈荒年，掩饰了心里那点翻涌的难过，任凭情绪被碾碎成了更汹涌的暗潮。

　　天亮了，陈荒年又出门了。

　　他和许弥有约定，许弥要乖乖在家里待着，直到他活过二十九岁。

　　许弥本身也畏惧外界，自然是答应的。

　　他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细碎的阳光落到他侧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许弥看着手里的书，是三毛写的。

　　“因为缘在而来的东西，终有缘尽而别的时候。我们并不须为此更加难过。”

　　他用黑笔把这话勾下来，眼神空洞，心好像被人挖掉了一块。

　　缘分。

　　这么多世的轮回，他们都没修成正果，当真有缘分吗？

　　如果纠缠是痛苦，为什么不放手？

　　缘尽而别，谈来轻松，做何容易！

　　门铃被人按响，许弥的思绪拉回来，放下书，站起身，透过猫眼往外看，是李彭祖和李丽文。

　　他沉默片刻，未曾开门。

　　李丽文显得有几分局促，拉着李彭祖的衣袖，不停地东张西望，“彭祖，咱回去吧……”

　　李彭祖一把推开她，恶狠狠道：“老子今天拿不到钱不可能走！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许弥肯定是一伙的！你们联合起来骗钱！”

　　听了他的话，李丽文脸色微微发白，“彭祖，这是你自己要去投资的……为了你，姐姐连房子都卖了……”

　　在门内，许弥听着两人对话，不由自主地皱了眉。

　　他妈把房子卖了？

　　难怪短短一个月不见，就憔悴成这个样子。

　　李彭祖气得脸色发红，大喊大叫：“我今天一定要把钱讨回来！要不是那个该死的陈荒年，我才不会去投资！”

　　李丽文红着眼睛，心里也是极其舍不得那笔钱的，“可是他跟我们说了有风险啊……我们这样闹，不占理。”

　　“闹？”李彭祖突然狠狠地扇了李丽文一巴掌，气急败坏，“他们现在住这么好的房子，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我要流落街头！要不是那个姓陈的怂恿我，我会去买什么股票吗！”

　　李丽文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打，捂着脸，眼泪哗啦啦流下来，哽咽着说：“人家也没叫咱卖房子啊！是你说稳赚不赔，非要把房子卖了，现在赔了，我们怎么找人家说理去！”

　　她越是软弱，李彭祖越是发狂，他恨恨地看着她，破口大骂：“你有什么用！就知道哭！许弥是你儿子，他还敢不认你吗！那是要遭雷劈的！你赶紧叫他滚出来，把钱还给我，不然老子砍死你！”

　　他们家宗族观念强，这么多年了，李彭祖一直被全家人供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为了圈钱，他哄骗李丽文把家里房子卖了变现，全部砸进了股票市场，结果血本无归。

　　因为他没了房子，媳妇儿吵着闹着要离婚，他先把老婆打了一顿，又找到李丽文，威胁她，必须找到许弥要钱。

　　两个人在门外很激烈地吵起来，李彭祖开始动手打人，几个巴掌下去，把李丽文打得头晕脑胀，靠着墙壁，呜呜地大哭起来。

　　李彭祖越看越烦，又回过身，抬起脚往大门上踹了两脚，嘴里还在骂：“死东西！许弥！滚出来！你们家敢骗钱！老子跟你们没完！”

　　大门被踹得哐哐响，但这毕竟是防盗门，不可能被他几脚就踹飞了。

　　许弥强行冷静下来，他本来想跟陈荒年打电话，忽然想起陈荒年说，今天下午他有个社会调研，便消了这个念头。

　　门外，因为许弥不开门，李彭祖怒火无处发泄，就发疯一样揍李丽文，根本不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一顿拳打脚踢，把李丽文打得头破血流！

　　许弥到底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看见自己亲妈被打成那样，还是心软了。

　　可他又实在不想掺合这个家庭的事，他答应过陈荒年不会出门。

　　转念一想，许弥拿出手机，迅速给警察打了电话，说有人在他家门滋事，报了地址，没一会儿，警笛声就在小区里响起来了。

　　许弥隔着猫眼，看见警察一窝蜂冲上来，控制住了正在施暴的李彭祖，同时护住了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李丽文。

　　“你们放开我！老子打死这个臭婆娘！”李彭祖不知天高地厚，在警察面前还敢大吼大叫。

　　警察可不是吃素的，瞬间按住他，厉声道：“你再这样，我可以判你袭警！”

　　一阵鸡飞狗跳，李丽文和李彭祖通通被带进了警车，随着呜呜咽咽的警笛远去了。

　　许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警车远去，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他一下子摔进沙发里，怅然若失。

　　他还记得李丽文绝望的双眼，被自己养大的弟弟，居然把她打得鲜血淋漓，站都站不起来。

　　这个人，终究是恶果自食。

 

第62章 虐杀

　　京城的夜晚很繁华，霓虹灯的照耀下，穿着时尚的男女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万家灯火，在夜空里汇聚成闪烁的银河带。

　　陈荒年回到家时，许弥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抱着一个小枕头，看着动画片里你追我赶的猫和老鼠，眼神有点茫然。

　　陈荒年轻轻坐到他身侧，把他拥入怀，亲吻他的鼻尖，最后咬住了他水润的唇，唇舌交缠，缠绵悱恻。

　　许弥推开了他，喘了两口气儿，才说：“今天我妈他们来过。”

　　陈荒年说：“然后？”

　　“她跟李彭祖一起来的，两个人起了分歧，在我们家门口打起来了，我报警了。”许弥良心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我妈被打出血了，但是我没有开门，我是不是太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