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夜晚,二人正说着体己话,传来一个女声:
“在母亲的灵堂前,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林暖挺着半大的孕肚,满面冰霜地走进来。
她的目光扫过抱着剑神不撒手的林煦,不由痛心疾首:
“阿弟,你这样要怎么和母亲交代?”
“我……”林煦没想到避无可避,索性和剑神十指相扣,“我真心喜欢他。”
“真心?谁不是真心,这世上真心能抵得过几次摧折?”林暖的手指发颤地指向他们,“你、你对他是真心,可他对你呢?即便现在是真心,那将来呢?”
“阿姐……”林煦害怕听到这样的问题,长久以来他就是在自欺欺人,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接受剑神不爱他,可阿姐非要把这残酷的真相挑破。
剑神开口了:
“我们在一起,靠的不是真心。”
林暖声音发寒:“你说什么?”
“你呼吸靠的是真心吗,吃饭喝水睡觉靠的是真心吗,你活着是靠真心吗。”剑神抬起紫色的双眼,“正如你所言,真心何其脆弱,人的一颗心更是变来变去,世上本就没有真心,所谓的真心下一秒也能变成假心。”
“岂有此理!若这是你对你玩弄我阿弟的行为辩解……”
“是本能。”剑神平浅地说,“我和他在一起,只是一种本能。早在生命的源起,我就该和他在一起,仿佛两块碎裂的灵魂残片本就应该契合,这与情感、思想、觉受、意志都无关。”
“鱼生活在水里,并不是因为爱水,而是离开水它会难以存活,这就是所谓生命的本能。好比一块铁被磁铁吸引,其中亦没有所谓的真心。日月交替,时逝万载,鱼依然会和水在一起,而铁还是追寻着磁铁,这是造物的天道赋予它们的天性,它们之间的牵绊,比真心要牢固万倍,永远不会背叛。”
林煦感念无比,他虽然没有听太懂,可他觉得剑神这话无名之间就有一股浪漫:“……那我、那我对你也是本能……!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你!”
林暖看着急忙表忠心的傻弟弟,简直恨铁不成钢,什么本能,男人求偶的本能吗?
她是没想到这年头连没有真心都能被花言巧语包装成这副华丽的模样。
她刚要骂人,剑神说:
“还有,母亲知道。”
“……什么?!”
“阿煦平常那样藏不住,母亲又怎会不知。”剑神说着,有些赧然,“今日傍晚,母亲身体好些的时候,找我谈过此事……”
林煦感动地想,剑神竟然也开始叫母亲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终于是一家人了。思及此,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剑神……”
林暖愕然:“此等荒谬之事,母亲、母亲怎么会同意?”
她突然想起来,母亲今天午饭过后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把阿煦托付给剑神。
……糊涂啊母亲,母亲怎会如此糊涂!
一定是母亲神志不清才轻信了剑神。
“阿姐,别说了。”林煦要和她争辩,可因为太害羞,气势就弱了下来,“反正我与他的关系已经不清白……总而言之,木已成舟……”
“什么木已成舟,你和他又没有孩子!”
林煦忙说:“有的,孩子叫碧玺,养在登剑阁,已经七八个月大了。”
林暖气得快昏过去了。
她再也不想管她这不争气的弟弟,转身就走。苍天在上,林家绝后了!
临走时她还隐约听见林煦很激动地问:“母亲真的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气死她了!她加快脚步,分明还怀着孩子,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剑神没说话,半天过后,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林煦又高兴又悲伤,又哭又笑。
剑神就摸他的脑袋,他把剑神抱住:“那你以后就是我家的人了。我当你家的人也行。”
剑神:“都一样。”
他安安静静地靠在林煦怀里,被林煦抱得浑身发痛,思绪回到了今天最后一次与母亲的谈话。
就在那次谈话过后,母亲决定去死。
——剑神尊重了母亲的选择。
“仙君,我瞧我家煦儿总看着你,这是为什么?”傍晚时分,夕阳斜透入窗,母亲挥退下人,身上还在作痛,她强行打起精神问他,“你先不要急着否认,我是煦儿的娘,我儿眼睛里有谁,我能不知道?”
剑神没有说话。
“我那傻儿子喜欢你吧?”
“……”
“仙君不必觉得难堪,我是想人活一世都不容易,爱谁不是爱呢。煦儿从前眼睛里都是没有人的,难得有了你,我不求别的什么,你好好待他,即便煦儿惹你不喜欢了,仙君也莫要太伤他的心。就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
剑神听她竟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时心头酸楚:
“……您不要这样,您至少还有两年时间。”
“什么?”母亲一个大喘气,忽然有些难以接受,“我如今浑身这里疼、那里疼,叫你们看尽了笑话。两个月、两天、两个时辰我都难以忍耐……如今暖儿找了个好夫家,煦儿都长大成人了,这么有出息,还找着了你,我原本以为我终于可以放心去了……你居然告诉我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两年?”
剑神安静下来,紫色的眼瞳望向她,眼底尽是哀凉。
其实他早就看得清楚,母亲身上散发出的绝望之气已经十分浓烈。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心里话,她是真真切切地不想活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见的一切。
良久,他声音颤抖着说: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打造一座永远不会有痛苦的乐园。”
第101章 入世红尘·四十四
剑神摊开戴着漆黑手套的掌心,里面是一块晶莹的白色梦矿。
经过他特殊处理的梦矿不再是紫,而是纯白,像是从晶簇上敲下来的,比人的骨骼还要白。
它只能和一位主人缔结契约,没有契约的人接触之下,不会有任何影响。
“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紧握着这块梦矿,想象自己最快乐、最幸福的生活的光景……您不用担心,只是想象便好。”
母亲虚弱地点了点头,她收下了那块石头。
半夜三更,赵慕病情再次发作,疼痛难忍间,她的手伸向了枕头底部的石头——
刹那间,她看见了“乐园”。
林府的光景起初模糊,逐渐周遭清晰起来。
冬末春初,阳光和煦,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有人在叫她。
林暖捧着点心盒小跑过来:“阿娘,这是我做的梅花糕,您尝尝味道!”
她拈起其中一块,味道正正好。
她惊喜道:“真不错,这是你第一次做的?”
林暖点点头。
林煦今年五岁,一个冰雪可人的小粉团,五短身材,在地上有样学样地挥着他的小木剑,穿着厚厚的棉衣,小脸上满是严肃。一听到有点心吃,他也想吃,却告诉自己不要分心,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瞥。
“煦儿也吃。”母亲挑了一块,林煦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露出惊喜,放下小木剑,哒哒地就跑过来,围在母亲身边,接过那梅花酥,小小地咬了一口。
“近日学堂里有什么新鲜事?”她问。
“来了一位叫剑神的先生,他好厉害,什么都会。”林煦仰起圆乎乎的脸,向往地说,“阿娘,我以后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真好、真好。”林母夸赞道,“我们煦儿真有志气。”
随后母子三人吃点心、晒太阳、闲着聊天,说马上开春了,野花儿要开,他们要去湖边赏花,或许能挖上几株好的,回家里种着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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