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生,东厂督主,是京城上下,无论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亦或者平民百姓,都耳熟能详的名字,无他,只因为他生性残暴,喜恶全靠心情判定。
有人曾私下暗语,简行生就是因为年幼时被父母卖进宫里当太监,受尽虐待,所以在得势之后才如此暴戾恣睢,心情阴晴不定。
“你为什么要救我。”
谢庭乐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上,心中的警惕显不出半分在脸上,语气平静,“我们无亲无故,毫不相识,甚至没有见过,或者说,我有什么是你可以图的吗?”
被怀疑好心肠这件事,云年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面前人太平常淡定,导致他也有些怔然,后又笑道:“我没有什么图谋你的。只是怕主子杀生太多,以后阎王针对他罢了。”
他对简行生的感情很复杂,他一方面不认同简行生的脾性做法,可另一方面,是简行生收养了他,带他回了东厂,把他从流浪儿变成了有家可归的人,即使这个家在旁人看来是龙潭虎穴。
云年看向谢庭乐,对方低垂着脸,跳跃的烛光照映在他侧脸,一瞬间竟然让他想起来一个人——皇帝。
这个想法令他心头一惊,而后回神便道:“趁着雨慢慢变小,我送你离开吧……”
“不!”
突如其来的打断让云年话语一顿,他迟疑道:“你不想走吗?”
谢庭乐沉默了一下,回道:“我卖身给了简行生,我的卖身契在他派去的东厂番子身上,如果我走了,我的奴籍消除不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拿回来。”这件事对云年来说是不值一提。
可谢庭乐依旧低声道:“我已经被买下来了,我家……”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爹死了,我娘早也没了,我无处可去。”
云年愕然,后蹙眉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在这里住几天,待到我帮你销毁奴籍,给你些银钱,你便离开吧。”
谢庭乐应好,目光清清冷冷地落在了不远处摇曳的烛火上,身影寂寥。
云年见状心觉其可怜,派人给他在自己的院子侧房安排了房间,便外出准备寻人问问今日之事,只是后来因着傍晚宫中来了旨意,传唤简行生进宫,他便也跟着急匆匆一道出门了,等再回来,想起他事,已次日午后。
他回到院子想要找谢庭乐,却发现找不到人。
“我院子里那个人呢?”云年找来院里服侍的侍从问道。
侍从手指向外头:“方才好像见他往外去了。”
闻言,云年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贸然外出,若是被李公公等人瞧见,免不得会惹来麻烦,最主要的还是莫要被主子瞧见。
他想着,人往外走,却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走到前院,走入经历过雨水打透的小花园时,迎面便瞧见了站在那闲来无事赏花的简行生,以及站在简行生面前,身姿单薄的谢庭乐。
云年下意识快步走去,正待开口,便瞧见谢庭乐忽然抬起头,双眸清亮,声音微颤而又坚定地对简行生说:“我想待在您身边伺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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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话简行生也不知道主角攻犯了什么病,莫名其妙走到他面前要伺候他。
他昨晚进了宫,皇帝对他一阵敲打后,下达了新命令——找到他多年前失踪,在外界人眼中已死的皇后和其生下来的皇子。
按照小说剧情来看,多年前一场大火意外烧死了刚生产的先皇后,而实际上却是当时的皇贵妃,当今的皇后为了让自己能够成为皇后,独得圣宠而下的毒手。
而先皇后也是运气好,宫中禁卫军是她青梅竹马的堂哥,知道真相后紧急情况下,先皇后的心腹替她而死,堂哥则是带着她从秘道逃走。
皇帝知道当年的真相,可因为皇贵妃母家势大,选择隐而不发,只暗中派了暗卫去照顾逃走的先皇后母子。
一年前,皇帝就失去了母子二人的下落,生怕是当今的皇后和太子对他们下了毒手,便一直暗中派人搜查,如今似是不知从哪得来消息,着急之下竟然找了简行生去办这件事。
简行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是他手里趁手的一把锐利的刀,只是皇帝生性多疑,平日里大多数只让简行生去做些自己不方便做的恶事,权利也并没有彻底放开,这也导致了简行生被太子那边拉拢……
不知道谢庭乐是不是想要回宫,才想要待在他身边。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简行生眼皮一抬,轻飘飘地看向还在等自己回答的谢庭乐,手上摘的月季花轻轻一转,雨滴飞花一般散落。
“你想要伺候我?”
他语气戏谑,“真稀奇,你不怕我吗?”
“不怕。”
谢庭乐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眼眸里的情绪纯粹真挚,看得简行礼反而起了几分兴致。
“就算会死也不怕吗?”他弯起嘴角笑了。
“我是您买回来的,命自然也是您的。”
谢庭乐话罢,见简行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以好让自己显得更体面些。
他洗净脸面身子,模样着实出挑,没了初见湿漉漉的可怜感,可眼巴巴看着简行生时,姿态不自主地放低放柔,叫站立在简行生身旁的李公公瞧见,真想唾一口:瞧那狐媚子样!
“哦?”简行生笑意更深,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他身后,润红的唇一抿,“可是……云年已经跟我要过你了。”
谢庭乐下意识回头,便见面带微笑的云年从他身后快步走来,脚步轻快。
“主子。”
对方自然而然地站到了简行生的身边,笑着摘过一旁的花,“这朵更娇嫩些。”
谢庭乐的脸色沉下去,手蜷缩握紧,可下一秒,又在简行生看过来时微微睁眼,无辜又恳切。
简行生毫无所觉,似是觉得好玩,眼神一瞥,让李公公给自己擦干净石凳,坐下去后,手撑着下巴,秀丽精致的脸上带了几分恶趣味。
“怎么办呢?云年,你想要的人,好像并不想跟你走,还想要伺候我呢,这可真是少见啊。”
云年也不知道谢庭乐究竟是怎么想的,而想靠近简行生的人,不是旁人派来的内应,就是为了争权夺利想往上爬。
他看谢庭乐的眼神也发生些许变化,只是面上不显,亲昵地跟简行生说:“主人人美心善,他想要伺候您,是正常的事儿,只是主子有我,有李公公,还有那么多人,怎么也轮不着他吧,要不然将我们置于何地呢?”
李公公连忙附和:“是呢,督主。”他说着又嫌弃地看向谢庭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玩意儿,竟然也想伺候您,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
简行生被两人一唱一和逗得哈哈大笑,笑着擦掉眼泪,又笑意盈盈地看向谢庭乐。
“今儿我心情还算不错,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服我留下你,或者你跟着云年走,我就放过你,全当做善事了。”
云年也看了过去,悄悄给他比了个手势,眉头皱起。
而谢庭乐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竟忽得上前几步,跪在了简行生的面前,地面冰冷带水,他一双带有伤痕手轻轻搭在了简行生的膝盖上,白玉有瑕,落在深紫色的绸缎衣袍,在乌云散开照下来的一点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他仰起头看见简行生。
今日这人着了一身紫袍,戴黑帽,乌发半披散下,乌眸红唇,皮白肉嫩,唇挑时含着些许戾气,如重现天日的艳鬼。
“我想伺候您,您答应了,也是一件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怕你们等急了,先放出来,还有一更!(码字困难户了我)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0章 卖身葬父的小可怜(3)
没人能预料到谢庭乐的动作, 也没人想到简行生竟然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待到简行生施施然离开,众人都还回不了神,看着谢庭乐亦步亦趋地跟在简行生后头, 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尚未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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