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秦茵,“怎么样,多给你送来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这个生日礼物不错吧。”
两人还在震惊和对往事的回想中。
盛世善以为他们只是震惊得反应不过来,非常理解。
他说:“养大江楚的妈妈我见过了,她也是好人,把我们江楚养得这么优秀,明天我就联系他们见一见,她把江楚养得这么好,我们也不能直接拆散他们,以后就都是一家人,我们也把盛勋继续当家人。”
说完这些话,他善解人意地给他们时间接受,出去替他们接待客人。
老爷子一走,秦茵腿一软差点跌倒,被盛运楷一把扶住。
他们两个一起坐在椅子上,都拿出手机找到江楚的微博,在他的视频中寻找他。
可是,他最近的视频拍的都是别人,自己没出镜过。
两人着急地翻着,最后干脆翻到了他的照片,离开b城那天,他和奚清河的合照。
看着看着,秦茵忽然捂住嘴,挡住了哽咽。
盛运楷那张严厉的脸也多了些柔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他,他和我们长得真的好像,原来这就是基因的神奇吗?”
秦茵不住地点头,她手指颤抖着点那张照片,因手滑点开了上一条他转发的视频。
那个视频里,江楚正在卖臭豆腐,笑容明亮。
“他像个天使一样。”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
他吃了很多苦,这苦中的一部分不就是他们给的吗?
他们同时想起那次去公司找他,逼他离开盛勋的事。
有几句话,此时正他们心上轰炸。
“你们确实可以把我这个在这里无依无靠的人逼得走投无路。”
“甚至我抑郁疯掉都可能,你们都无所谓是吗?”
“我和盛勋都是爹妈生的孩子,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儿子被这么对待会怎么样?”
秦茵胸口又闷又疼,差点踹不过气。
这就是报应吗?当时她嗤之以鼻,觉得可笑至极的话竟一语成谶。
“是我们,是我们把他逼走的,是我们让他失去了工作,是我们误会了他,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是我们啊。”秦茵哭了起来。
“我们没有一天尽过父母的责任,还给他这么艰难的人生添了苦难,他当时……他当时得多难受啊。”
两人自虐般地看完了他所有的视频,看到最后,连盛运楷都红了眼眶。
只是通过这些视频,他们就能感受到他曾经生活得有多苦,更能明白他有多优秀。
同是晋大的学生,他们知道他们给盛勋从小到大请了多少名师砸了多少钱,才能把他送到晋大去。
而他,不仅没有这种东西,还要拿出时间帮妈妈干活做饭。
他不仅这么聪明,还非常懂事孝顺,世上可能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孩子了。
他们错过的孩子。
盛世善带着盛运楷和秦茵进房间时,盛勋就一直紧紧盯着。
过了一会儿,盛世善就出来了。
盛勋看他心情不错,笑着跟好多人说着话,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盛运楷和秦茵一直没出来,等这里的人都快吃完了,宴会该散了,他们才姗姗从房间出来。
虽然他们是笑着的,但是盛勋捕捉到他们眼眶有点红。
当天晚上盛勋又没睡多久,第二天吃完中午饭,爷爷和爸妈都没离开餐桌,佣人把桌子收拾好退出去后,他们都看向了自己。
盛勋心头猛地一跳,忽然无比地紧张。
盛世善和蔼地说:“盛勋,我们有件事跟你说,你别紧张,这件事不会对你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大影响。”
这么说,就不是小事的感觉。
“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才知道,原来你妈当时在医院生你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你和江楚被抱错了,你亲生母亲是江楚的妈妈,江楚是你爸妈的亲生儿子。”
盛勋大脑好像不会动了,“我和谁?”
盛运楷说:“江楚,你和江楚被抱错了。”
盛世善说:“别紧张,你还是我们的家人,还可以在公司工作。”
盛勋其实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的思绪已经飞到很久很远的地方了。
他想起他刚见江楚的时候,那一眼的惊讶,和,一丝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向往。
与其说他像顾梦尘,不如说他像他爸妈,他一直想讨好融入的爸妈。
后来,交往中他知道了江楚的家庭情况,其实他嫌弃的,跟朋友说起时也有点没面,不怎么重视的口气。
尤其是他那个卖臭豆腐的妈妈。
那时他把江楚当做顾梦尘的替身,顾梦尘是他心里的艺术缪斯,怎么可能和臭豆腐这种东西沾边。
好在,江楚在学校里,他可以当他是淤泥里长出的荷,已经远离了淤泥,被他插在了清水花瓶里。
后来,江楚的妈妈来学校看他,还想在学校的美食街卖臭豆腐,他气愤不已。
也就是从那时,他开始讨厌金婉婉,她老老实实地在老家里卖不行吗,为什么要缠着江楚,让他一再想起他是在臭豆腐堆里长大的。
这是开始,后来江楚回家,他也认为江楚是因她的病留在那个小地方的,跟奚清河一起。
他质问她,言辞极尽苛责。
他还记得当时她脸上的笑一点点僵硬,讪讪无措的样子。
前天在这里看到她,他愤怒至极,又是怎么说的?她为什么哭了?
盛勋浑身一颤,不顾别人的叫喊,抓起外套就冲出了大门。
这时他去火车站已经赶不上直达的火车了。
他恍惚办了临时证件,买了最快的中转车票,就这样上了车。
这一路他都在刷江楚的视频,除了以金婉婉为主角的那个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还在其他视频中寻找金婉婉的身影,直到看到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以为这样他就能停下了,没想到他还是难受得不行,买了充电器找地方充电继续看。
终于他到了。
从那辆熟悉的客车下来时,他竟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迫不及待又有点不敢靠近。
这次他打到了车,有车去香荔荔了。
只是有点奇怪,香荔荔非常安静。
他当时也来不及想其他了,香荔荔距离家很近很近了,他一步步向那里走。
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他看到的人身上都穿着黑衣服,有的人衣服上还别着一朵白花。
等他走到金婉婉和江楚的家门口,腿一下软了,浑身失去力气。
那扇小小的门上挂了一条白幔,还贴了挽联。
即便盛勋再不懂这里的习俗,也知道这是家里死了人。
而这家里只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江楚,一个是金婉婉。
天色阴暗,春寒未退,薄薄的雾气在这个小村子弥漫,湿气黏在脸上很重。
盛勋伸手一摸,才知道原来是他的眼泪。
他的眼泪告诉他,这两个无论是谁,他都承受不了。
是梦吧,这雾气不清的样子太像梦境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前天他还看到他们好好在他面前。
盛勋想逃,可他根本动不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到有人看他,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被不知道是谁扶着拽着进了门,一眼看到灵堂上那张遗照。
上面的女人笑得好温柔。
刺得盛勋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再也站不住。
眼泪模糊中,他看着穿一身孝服的江楚站起来,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是他意识清醒前最后一眼。
盛勋再一次睁开眼时,听到房间有人说:“他没事,应该是这两天没怎么睡觉,又没吃东西。”
他看到江楚在看他,看到他睁开眼,嗤了一声,“他也配吃饭。”
那人见他醒了就离开了,离开前对江楚说了声“节哀”。
此时天已经黑了,世界被茫茫的黑暗笼罩,阒无声息,灵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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