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师尊今夜打扮得也太不师尊了!
这才让江暮阳误会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刚刚扑过去抱着师尊,还用腿夹师尊的腰,甚至摸师尊的脸,还戳师尊的喉结……江暮阳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
天呐!暮阳!
你怎么敢?!
怎么敢如此欺师灭祖,以下犯上?
这让师尊怎么想你?
日后又该如何看待你?!
怀里抱着师尊,却喊着师兄的名字,这不就是薄情寡义的陈世美,负心汉?
连道侣都能认错,你是吃了猪心,蒙了心吗?
“师尊!不是这样的,师尊!这都是误会!”
“我原以为是裴清,所以我才……”
江暮阳赶紧解释,可越描越黑,不能对师尊动手动脚,难道就能对同门师兄,还是一个比自己年长了十岁的师兄动手动脚了?
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到底是不是三心二意了,有没有对师尊有那方面的想法,否则为何在幻阵中,他看见了自己化为女身,同师尊成亲的幻象?
江暮阳啊江暮阳!你可别犯傻啊,怎么能肖想自己的师尊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别不要脸啊。
红杏出墙,出哪面墙都行,就是不能探到师尊的院子里。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可别那么没有出息!
男人就是男人,哪怕得了断袖之癖,依旧是男人!
铁打的男人!铮铮铁骨,刚强不屈的男人!
怎么可以幻想着化为女身?
都十七岁了,一百二十多斤,活了三辈子了,还不知道长点记性?
师尊他老人家早就看破了红尘,一向清心寡欲,六根清净,在修真界素有威望,可不能断送了他的名声。
要是裴清知道了,那就麻烦了。
江暮阳现在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他也说不清楚了。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自圆其说。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乎细若蚊吟了。
紧张惊恐到不敢抬头,生怕会看见师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就在江暮阳以为,他的心脏快要破体而出之时,师尊缓步走了上前,月牙白的衣衫上面,绣满了银色的云纹,走动间宛如活过来一般,蜿蜒流动,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一双玄色长靴最终落在了他的眼前。
江暮阳抿紧了唇,刚要开口解释,师尊却向他伸出了手。
他忍不住抬头望去。
如同十年前那样,一位仙风道骨的尊者,目光是那样悲天悯人。
一开口,声音温柔得好像今夜的晚风。
“暮阳,摔疼了么?”
江暮阳的耳畔边,同时也响起了当年的声音。
“你可愿跟着本尊?”
江暮阳昂着脸,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咬着手指,满脸渴望的孩子了。
也不会再说出「跟着你就能吃饱饭吗」的话了。
他也徒然想起,当年和师尊的初见,师尊就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看起来俊美出尘,仙风道骨。
原来师尊还有这样款款温柔的时候,只不过江暮阳早就忘记了。
如果当初,他一直跟在师尊的身边,没发生那么多事,那么他也许能在师尊的庇护下,一辈子吃饱穿暖,衣食不愁。
能永远当师尊身边最小的徒弟,一辈子仰仗着师尊,陪伴着师尊。
江暮阳突然觉得难过极了,因为他曾经被最敬仰孺慕的师尊,一剑穿胸而过,一点活路都没有给他留。
明明他是那样敬重着师尊,信赖着师尊,把师尊当爹又当妈,打小就喜欢黏着师尊。
哪怕最后江暮阳变得极度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也极度暴躁癫狂,也没舍得伤害师尊半分。
因为,他是真心敬慕着自己的师尊。
可到了最后,送他上西天的,依旧是师尊。
连他不小心摔一跤,都会伸手拉他,还关心他疼不疼的师尊,到底为什么前世会刺他一剑。
他就真的让师尊那么失望了吗?失望到,只有杀了他,才能泄愤的地步。
就是一晃神,师尊已经将他拉了起来,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自然无比地替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
“师尊,弟子刚才……冒犯了师尊,弟子有错……”
江暮阳心神不定地低声道,根本不敢抬头看师尊的脸。
“无妨,不提了,摔疼了罢,怎么还跟孩子似的毛毛躁躁。”
师尊真是好脾气,居然丝毫没有怪罪,也没有问责。甚至不对此事进行追问,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晋元此次伤得太重,为师打算明日就带他回山,至于魔尊,他这次问世,仙门百家人心惶惶,为师须得回去主持大局。恐不能时时庇护你了。”
说着,师尊便从衣袖中,取出一摞黄符。皆是师尊用自己的血,亲手画的守护符,看来师尊真的很关心他,连他把守护符用光了,师尊都知道。
“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别让师尊担心。”
除了符咒,还有一瓶丹药,也是他用心头血炼制而成的。
江暮阳双手接过,望着厚厚的一摞守护符,还有一整瓶的丹药出神,好久之后,才喃喃自语道:“师尊,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唤我一声师尊,这个理由够了么?”
长胤真人微微一笑,下意识伸手,想像从前一样,抚摸着徒儿的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渐渐收拢起手指。
在他的手即将放下的前一刻,江暮阳突然往前冲了一大步,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还在师尊怀里肆意撒娇的年纪。
心头一热,整个人就冲了过去,小牛犊子一样,扑到了师尊怀里。
两个人贴得非常之近,衣衫贴着衣衫,江暮阳甚至都能嗅到师尊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气,好像置身于道观之中,周围是鼎盛的香火,师尊威严如神明,就是观中肃穆的三清像,而他只是信奉神明的小小信徒。
他扑到了跟前,还跟孩子一样,伸开双臂,毫无避讳地环住了师尊的腰肢,师尊的手也就那么顺势地贴在了江暮阳的脸上,触手温热,好像暖玉一样。他触摸到了徒儿的脸。
不是小时候的徒儿,而是已经成长到,可以行人事的徒儿。
也是他内心深处,最为渴求的人。
“暮阳……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长胤真人微微一愣,指尖的温热,让他短暂性地错愕了片刻,此时此刻,他的徒儿正这样亲密地拥着他,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他都忘记了,上一次江暮阳这样满脸依赖地抱着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只依稀记得,那时的江暮阳还是孩子模样,个子也没现在高,头顶也只到他的胸口。
五官是属于裴清的,却还没有长开,满脸的稚嫩。
不过短短几年,江暮阳都长这么大了,面容虽同从前截然不同,但小时候的习惯依旧没变,抱别人的时候,喜欢直接扑过来,紧紧环着腰。
座下几个徒弟中,也就江暮阳敢这样抱着他了。
长胤真人的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忍不住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江暮阳的眉骨,看着徒儿好像狐狸一样,温顺地眯着眼睛,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脑海中倏忽浮现出了此前在幻境中,他亲眼所见的种种,女身的江暮阳,大红的喜袍,娇羞的容颜,那一闪而过的洞房花烛,一声声甜腻的师尊……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一般,云里雾里的,恍恍惚惚,让人看不真切。
他在这一刻,难以按捺心头的悸动,忍不住伸手回抱。
却在下一刻,听见了江暮阳从他怀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师尊,暮阳不想长大了,想在师尊面前,当一辈子的小孩子。”
这一句师尊,陡然将青年拉回了现实,是啊,他是师尊,江暮阳是徒弟,他们是师徒,他怎能对江暮阳产生超出师徒之外的感情?
终究是他六根不净,妄想着不该妄想的人,生出了不该有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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