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彰眸光动了动,审视着戚无忧,似是在判断真假。
怕惊扰了他似的,微微偏头,问:“……为什么?”
反正说到了这里,戚无忧也不怕说得更多,索性道:“你少时实在很讨喜,只是我那时无法待你好,聂允让我想起了你十五岁的时候,我便想着,待他好些,就当是补偿你了。”
“师尊……觉得我少时讨喜?”洛云彰喃喃般地道。
“我没见过比你更讨喜的少年人了。”
“我以为,”洛云彰顿住,声音有些低哑地说,“师尊更喜欢师兄和师妹。”
师尊总是对师兄和师妹和颜悦色,但无论他做得多好多么出色,师尊面对他,不是冷淡便是疏远。
他那时时常自省,是否是自己太过沉闷、迟钝,才招致师尊烦心,极希望自己同师兄是一样的性子,那样便可讨得师尊的关心和喜爱。
原来……
如此剖白,戚无忧多少有些羞耻,其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惭愧,咳了声清清嗓子,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弟子,在我心中没有轻重之分,但是那时,我的确待你冷淡——”
他停在一株竹子前,话没说完,洛云彰突然上前一步将他拥住。
戚无忧:“!”
不是说了不要动辄拉扯?
抬手要推,却听洛云彰声音沉哑地唤了一声“师尊”。
“?”
“师尊不必自责。”
多年的困惑与委屈,皆被戚无忧一句“讨喜”抵消了。
洛云彰闻着熟悉的味道,只觉得无比的心安。
抱一、贺兰舟、数不清的魔修还有仙门百家的追杀,都不能撼动他此时的安宁。
“师尊此刻在我身边就够了。”他低声道。
洛云彰看似变了许多,内里好像始终没有变过。
戚无忧在推与不推之间纠结许久,犹豫地把手落到洛云彰的背上,顺了两下。
后来受抱一挟制不谈,最初是他自己要冷待洛云彰的。
谁让他当初自作孽呢。
第72章 重现踪迹
仙门大会将至,其余仙门陆续赶到龙隐宗。
戚无忧一度担心洛云彰频繁出入青竹院会引来其余修士的关注,后来发现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青竹院本就偏僻,周围只有几个和青竹院一样的僻静居所。
里面住的大多都是类似永成宗的小宗修士,大家都是来蹭资源的,不喜惹事,来了小半个月,都不怎么出院门。
洛云彰也安分,每日除了在小院中便是在院外的竹林,其余地方一概不去,根本没有被修士发现的机会。
一到晚上,洛云彰便会按照十年前的奉茶时间,到戚无忧的房间报道,让他帮忙梳理灵脉。
白天则亦步亦趋地跟在戚无忧身边——自从在竹林把话说开,他便越发地温和听话,与戚无忧格外亲近,对聂允也不再横眉冷对,后来连指导弟子的活计都揽了过去。
戚无忧乐得清闲,干脆在廊下摆了张藤椅,每天翻翻古籍,晒晒太阳,一天便在悠闲之中流过。
起初鱼梓和绿袖还对洛云彰有所忌惮,时间久了,慢慢适应了这个话少却强得骇人的仙长的指导模式。
鱼梓不怕生,休息时,还会去找洛云彰闲聊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鱼梓在说,洛云彰好半天才会应一个单音,
距离仙门大会还有半个月时,戚无忧在屋中作画。
洛云彰抱剑倚在门边一心二用,边看戚无忧,边注意着院外修行的三人。
鱼梓练完一套剑招,筋疲力竭,呼哧带喘地来到廊下,顺着洛云彰的视线往屋里探了一眼,擦擦汗,小声道:“洛仙长,您真是吴仙长的弟子吗?”
——洛云彰不分时候的唤戚无忧师尊,前几日偶然被鱼梓他们听了去,引得他们的好奇。最近几天戚无忧便觉得总有似有若无的目光在他与洛云彰之间来回瞄。
洛云彰对外人话要少得多,眼眸往眼尾滑了下,瞟过鱼梓,便又回到戚无忧身上。
鱼梓将洛云彰看过来的一眼当做回答,继续道:“您都这么强了,那吴仙长岂不是更厉害?”
屋中戚无忧听得暗自摇头,论幻阵之术,他在行,若论修为,他这个师尊,可就远远比不上洛云彰了。
不过洛云彰很给面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猜想得到认证,鱼梓很是激动。
他早从褚宗主那里听说戚无忧在修为上有所隐藏,没想到竟是个修为如此高深的!
不由为他们鸣不平:“您和吴仙长比我在红樱镇上遇到的所有修士都强,我觉得您比洛云彰还要厉害,修仙界只知洛云彰和兰芳君,却未闻您和吴仙长的声名,那帮修士也太有眼不识泰山了。”
洛云彰:“……”
聂允:“……”
鱼梓的思维很跳跃,煞有其事道:“说起来,您也姓洛,是不是洛姓修士修行天赋要比别人高些?我现在改姓洛还来得及吗?”
他越说越来劲,忽然间福至心灵,眼前一亮,“哎”了一声。
绿袖也在一边廊下休息,闻声看过来,等着他的后话,却见他琢磨须臾,又摇了摇头,遗憾地叹息。
“小师弟,你叹什么?”绿袖好奇。
鱼梓瞄了洛云彰一眼,见洛云彰没注意他,凑到绿袖身边,压着声音小声道:“我刚才突然想到,洛仙长和吴仙长修为高深,不该一丝声名也无,很可能是名门修士隐姓埋名来的。”
绿袖:“啊?”
鱼梓:“洛仙长姓洛,吴仙长的名字又与兰芳君的本名有所重合,兰芳君与洛云彰师徒情深,洛仙长与吴仙长情谊也不差,我便想着……”他抬了抬下巴。
绿袖掩住下半张脸,杏眸微瞪:“你是说——!”
“我方才是这般想的,可是兰芳君死得透透的,多少修士亲眼看到的,再说,吴仙长也从不用扇子。”
鱼梓说着又是一叹,“哎,我若早生几年多好,此生是注定没机会见到兰芳君的风华了。”
鱼梓和绿袖自以为声音很小,但院子里的其他三位修士修为都要比他们高深,耳力非常,将两人的小声议论听了个清清楚楚。
戚无忧:“……”
别说,鱼梓还挺会猜的,还好他当时见证他身死的修士不少。
洛云彰多看了鱼梓一眼。
聂允步到廊下,一手揪了一人的衣领往外面一扔。
鱼梓和绿袖没防备,落地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回头莫名道:“大师兄,你干什么?”
聂允面无表情道:“洛仙长传授的剑招你们学会了吗?我来同你们过过招。”
鱼梓和绿袖哪是聂允的对手,两人顿时哭丧着脸道:“啊,不要了吧。”
“有时间闲聊,却没时间修行?”
鱼梓和绿袖连忙拿起佩剑,道:“不聊了,不聊了!不劳大师兄费心,我们两个互相喂招就可以了!”
他们和聂允的修为差了不少,每一次和聂允对完招都要鼻青脸肿,两个小的赶忙一溜烟地跑了。
聂允与廊下的洛云彰对视一眼,欲言又止——这几日他得洛云彰指导,剑术堪称突飞猛进——半转过身,想了想,又拧回来,欠身拱手说了一句“得罪了”,转身离开。
房间里,戚无忧搁笔抬眼。
洛云彰像是等候已久,直起身进屋,转到案前,看向桌案上的画,微微一怔——
画上画得不是别人,正是他伏在案上睡着时的样子。
他的大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右半边的额头,和沉睡着的眉目。
但戚无忧将他的眉型眼型抓得极准,身型轮廓也描摹得清晰贴切,对腕骨、手指还有腰线的刻画直接将沉着清隽的氛围感拉满。
虽没画出他的具体样貌,但任谁一看画中的人的身型比例、以及种种细节,都能自动脑补出一张俊冷无双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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