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马家的铺子还是没开门。
马嫂子是心存死志,她男人怕了,悔恨自责,全天守着。巷子里邻里邻居都听见马嫂子男人哭诉的话,说自己不是人,自己该拦着,是他当初的错,是他没办法要孩子苦了桂娘你……
可有啥用啊,邻里听了心里同情,也没别的办法。
黎周周打起了精神做买卖,不能让相公担心他。到了下午,相公回来了,连着郑大哥也到了。
“不用倒水了,我和大哥去隔壁马家,一会大哥还要回去吃饭。”顾兆先说。
郑辉点头:“对的,我还要回家,柔娘等我吃饭,不用招呼我了。”
“周周一起过去,我和大哥俩大男人不好。”顾兆是寻了个借口。
黎周周忙点头,都不知道有啥事,就跟着相公郑大哥敲了马家院子大门,他不好意思空手,还带了些鸡蛋,让马嫂子补补身子。
三人一进院子,先看到马嫂子男人两颊也红肿,这就是自己抽自己的。顾兆心里说了声活该,不过进了正题说:“昨天听我家夫郎说起来,马大哥先不急着道谢,能见见马嫂子,有事说。”
“成成,里头请。”马家男人招呼人进屋,他出来开门,离开院子久了也不安心,唯恐桂娘再干啥事。
马家的院子小,是三间院子,做生意买卖因为摆了桌子打通了两间,剩下的一间就是平日里睡觉休息吃饭的,往日马嫂子勤快,地方虽然小打理的干干净净,这才不过两天,从乡下回来带的东西粮食全堆着,屋里没地方下脚乱糟糟的。
马嫂子婆母带粮食那也是让两口子省钱,别乱花钱,赚的钱多了拿回家,府县里的米面多贵啊。
“不用倒水了。”郑辉看了环境也不愿多留,窗户都关的死死的不透气,屋里一股味,说:“你是不是伤了身子要不了孩子?”
顾兆:……
“我大哥没别的意思,他家里祖父是专治不孕不育生孩子方向的。”顾兆赶紧解释。
黎周周听了眼睛一亮,对啊,要是马嫂子男人治好了病,可不是能生孩子了?他先去看向马嫂子,原本木愣愣无神的马嫂子,这会眼珠子转了下,看了过来。
“是、是,可我当时看了病,吃了一年多的药。”马家男人说。他家就在府县外头不远的村子,事关子孙根,也没敢心疼钱,专门去的府县大医馆荣和堂看的大夫。
“啥用都没有,荣和堂的大夫说我这辈子没指望了。”
马嫂子眼神那一丝丝的光亮又歇了,男人抱着她说话后悔抽自己耳光给她赔罪,她知道男人心里都苦,跟她一样,她心里也怨着男人一样,要是当初听她的话,把钱给了歹人是不是就没事了。
她是不是就不用过那些窝囊日子,受婆母磋磨了。
她明明什么都好着,可就是不能有自己孩子,她不痛吗她不想要孩子吗,她做了梦都想要生个自己孩子,谁想供小叔子啊。
所以当时话赶话,她一怒之下脱口而出把心底的埋怨交代了出去,刺痛了男人,所以婆母动起手来,他看着,后来虽然拉开了,这桂娘不怨恨,她只是没了指望,整日里干有啥意思。
婆母拿话哄他们,如今都听出来看出来了。
他们俩绑着,只能跟那地里的牛一样,日日的干着,干着,抱一个孩子,马家先不愿意,说是外人血脉,还不如供自家……这日子真没活头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荣和堂哪位大夫,反正我爷爷妙手神医,治了不少你这样的情况。”
顾兆在旁添话,“马大哥既然情况已经这么坏了,再坏那也坏不了哪里去,郑大哥家就在平安镇,坐骡车过去就一天时间,你们现在也没心思开铺子做买卖,不如过去先看看。”
“就算没指望还是老结果样子,你带着嫂子去散散心也好啊。”
郑辉将信递过去,“我爷爷如今不常坐诊,你们要是过去,信交给店里伙计,就说是我介绍过去的,我爹医术不如我爷爷,你要是疑难杂症难治了,那就只能求我爷爷。”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儿子。
马家男人便动摇犹豫,尤其听到顾秀才说的那番话,是啊他已经没了指望希望,最坏也不过是这样,就当陪桂娘散散心,要是不成了,桂娘还要寻死,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从马家出来,顾兆拱手作揖:“劳烦大哥跑这么一趟了。”
“说好了,明个给我留一碗卤下水,不管他去不去都不干我的事了。”
“是是是,自当照办。”
顾兆笑着送客,也没多留郑辉吃饭。
第二天,马家铺子还是静悄悄没开张,巷子里的人纷纷说,猜着难不成马家的面条铺子要关门了?不可能吧,马家的院子一租就是三年一交付,好像是去年才交了钱,还剩两年,不可能白空着,马嫂子如今模样怕是不成,可能在等等,等个几天缓过来就好了。
黎周周也是在等,他心里盼着马嫂子去平安镇看医,不管好坏起码是有个希望的。
到了第三天,天还没亮,摸黑的厉害,黎大是套了骡车去拉下水,一出门先瞧见了隔壁夫妇背着包袱。
“黎叔早。”马嫂子先开口打招呼,声音低哑,若不是安静,根本听不见。
黎大诧异点了头,说:“去哪里?顺路送你俩一程。”他想着出府县和去西边应该是不顺路的。
果然,马家男人说:“不顺路,我们想去平安镇看看。”说完,搀扶着桂娘便走了,消失在巷子头的夜色中。
黎大也没多说,只是上了骡车时拍了拍骡子脖颈,长长吁了口气,“好了,好了。”去西边拉下水了。
后来听马嫂子说,顾秀才他们一走,当天夜里和第二天白天,两口子都纠结难受害怕,怕希望又没了,可男人说实在不行咱们抱一个谁家的孩子,回去就说成了能生。
马嫂子好歹有了一些些光亮,总比现在婆母给画的没影的大饼强。
夫妇俩雇了骡车赶在平安镇城门关之前给进去了,天已经黑了,晌午时就吃了些干粮饼子,连着打听,幸好镇子小,很快听到了郑家医馆——
“你们往平安大街上去,街道上四间大门面就是了。”
两刻就到了,镇子小,又赶着骡车,车夫说到了,夫妇俩下来一看,四间铺子如今在关门,马家男人赶紧上前打听:“劳驾问一下是不是郑家医馆。”
“是没错,不过我家要关门了,你要是看病抓药等明日早上再来。”
“我、我是来看病的,来找郑大夫,郑秀才的祖父,我有郑秀才的信,劳您递一声话。”
关铺子的伙计手停下来了,“你认识我家辉哥?”一看夫妇俩满脸的伤痕,脸上的巴掌印字都肿着,不过是皮外伤,涂点药膏就好了,估摸不是为这个事来,一看信上写的字迹,好像就是辉哥的。
“是,也不算认识,我家住在石榴巷,开的面条铺子,与顾秀才的铺子是隔壁——”
“你还认识顾秀才啊?怎么不早说,先进来说话。”伙计招呼两人进来坐,热情说:“先喝喝茶,你们从府县来定是两眼一摸黑,我先问问管事的……”
说罢,人就往后院去。
郑家的铺子大,后头连着院子,伙计休息吃饭的地方,还有炮制晾晒药材的地方,平日里闲杂人等不能进的。
铺子里空了,马家夫妇面面相觑,不知道为啥,提起郑秀才也还好,虽然伙计没刁难人,但一说顾秀才立刻热情起来,搞得马家夫妻以为说反了。
后来管事出来了,还热情给腾了一间休息的房子,让夫妇俩安心住一晚,明个儿一大早让伙计去宅子里递信请老太爷过来。
今个马家铺子又没开张。
黎周周还嘀咕,等爹回来,听到爹说一大早天没亮碰见了夫妇俩,背着行囊瞧着是出城门去。黎周周这下知道了,心定了,便不再冲着马家的院墙操心了。
当天顾兆回来,见周周满脸高兴精神奕奕的,就知道隔壁夫妻俩去了平安镇,当天周周小课堂重新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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