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白在屋里站定,不知为何也不怎么惧怕传说中的贪狼,看了孟廉一眼,就抬起头跟着孟觉向老太太行礼,叫了一声□□母,又看向那中年妇人,叫了声祖母。
老祖宗先前就听婆子说张小白和孟楼长得像,这会儿人到近前偏是看不清楚,便对张小白招招手,慈爱地招呼道:“来,到□□母这儿来。”
孟廉僵硬地挪开一点,给张小白挪出个小小的位置来。
人到近前,老祖宗仔仔细细地打量张小白,一下子就把他的手给握住了,眼里含泪,说道:“好,真像楼儿。”
说完就不肯放手了,孟廉挤在两人身边很是难受,又不想憋屈让位,脸上扬起委屈的神色来,拉着老祖宗的衣袖摇了摇,扁着嘴道:“老祖宗有了重孙儿,就不要孙儿了。”
孟觉最见不得儿子这副模样,眼皮子都跳了跳,下意识斥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做出这种歪缠姿态,像个什么样子?”
老祖宗也最见不得孟觉吼自己疼爱的小辈,刚要斥责孟觉,才反应过来今天这样的日子不应该在孩子面前下儿子脸,忍住了,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孟廉,把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喜道:“别管他,有你们在,老祖宗才圆满。”
张小白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贪狼,伸手拍了拍老祖宗的手,温声说道:“承蒙老祖宗喜爱。”
老祖宗越看他越觉得喜欢,又问他,“你母亲可给你取了名字?几月的生辰,母家是做什么的?”
孟觉就像先前的孟英,几乎立刻开口想要替张小白遮掩一二,怕这个孩子头铁惹了老祖宗不喜,不料张小白略想了想,笑道:“没个正式的名字,家里都叫我小白,外祖原先做过翰林,后来家道中落,渐渐不济了……”
孟觉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不介意小白母亲的身份,和夫人好好解释一下也没什么,只有老祖宗这边是万不能让她知道的,否则一个不好就能闹她犯病。
张小白很少说谎,但他天生是个稳性子,虽然说话时没什么表情,但没有一般说谎人的眼神游移语气飘忽,别说眼神本就不太好的老祖宗了,就是一心想挑刺的孟廉都没看出毛病来。
翰林是清贵官,本身没什么油水,家道中落也许是因为当家的致仕或出什么意外了,又没个顶门立户的,要是孟楼还活着,他那样的名声能娶个翰林的女儿也算不错了,如今倒累得人家未婚生子,还不知道有多委屈,老祖宗想着,越发怜惜这个重孙,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老人家精力不济了,才打了个哈欠,不舍地放开手。
从老祖宗那儿出来,孟觉带着张小白把侯府四处转了个遍,期间祖孙两个又说了不少话,得知张小白在青楼里做厨子,孟觉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提醒他,定北侯府世代镇守边关,孟家人不是绮罗乡里的公子王孙,一旦认祖归宗,往后是要跟着他练武读兵书的,其他的什么想头趁早断了。
张小白觉得不能接受,他匪夷所思地看向孟觉,“练武归练武,祖父为什么要管我下厨?就是前线打仗,难道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这……自然是有的,事实上边关养的都是精兵,不是那种下完地再来操练的农兵,蛮夷入侵也要讲基本法,边关一年到头战事不算多,且集中在秋冬两季,剩下的时间除了操练,还是很清闲的。
张小白和孟廉的年纪差不多,孟觉虽然知道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还是被张小白脸不红气不喘地完成了一下午的操练,还能直着身子进厨房的强悍体力给镇住了。
平心而论,这点操练对于边关将士来说并不算什么,孟觉是按十岁孩子该有的体力来制定的操练计划,但张小白从懂事起就一直在锻炼自己的体能,加上前头还有一个扎马步都不稳当的孟廉做对比,把他衬托成千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孟觉不禁开始回忆,孟楼小时候也有这么天赋异禀吗?虽然记忆不太清楚了,但怎么好像……并没有?
第10章 我在青楼当厨子(9)
定北侯府的掌勺师傅是位厨娘,府里上下都叫一声王大娘,王大娘是原先灶房老师傅的女儿,嫁给了府里管事,老祖宗喜欢她的手艺,就把膳房给她管着。
一开始王大娘以为张小白这位刚刚认亲进门的公子来膳房是有事情吩咐,就像三世子时不时要折腾点新玩意儿,做出来不好吃还要发火,倒是不知道这位新少爷是个什么脾气,还没等她想完,就见新少爷熟练地抖开围裙系上,向她借了一把菜刀。
这会儿离饭点已经很近了,没时间做什么功夫菜,张小白就要了几块羊腿肉在案上切了,动作行云流水,比在下厨干了半辈子的王大娘还要利落。
半个时辰后,王大娘一脸如梦似幻的神情看着新少爷揭开锅,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在膳房里,几个切菜的小工都不做事了,眼巴巴地看着那锅黄焖羊肉。
张小白连尝都没尝,一勺捞出四五块肉带半勺浓稠汤汁用小碗盛了,让人先给老祖宗送一碗过去,他先前就问过孟觉,知道老祖宗是不和孟家人同桌吃饭的,老人家上了年纪味觉退化,这本该是养生的年纪了,但老祖宗年轻时吃过苦,有条件了就无肉不欢,重油重盐,也不爱跟年轻人一起吃饭。
王大娘连忙反应过来,用小勺尝了尝汤汁,顿时被这种浓郁的香气征服了,一口汤硬是含了半晌才咽下去,但细品之下又有些犹豫,“少爷,这是给老祖宗吃的,咱们吃着正好,老祖宗就嫌淡了。”
张小白摆摆手,“就这样端过去,以后就照这个盐量做菜,老祖宗那样的年纪,身体负担不了那么重的盐,不能再像以往那么吃了,送去吧。”
新少爷才进家门,实在不好这个时候拂他一番心意,王大娘也没法子,只得让人把羊肉端过去,张小白盛了半锅肉,留下一小半给膳房里的人,又炒了两个素菜,配了一份甜汤,他也不是铁打的人,练了一个下午的基础武决,再做一桌席面也不现实,何况膳房里今天也准备了别的菜。
定北侯府地方大,孟家人都在侧厅吃饭,张小白来得晚,他来的时候人都齐了,连一贯不和家人一起吃饭的老祖宗都在,看到他,老祖宗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来,对他招招手。
孟廉心里有些不忿,她从来没想过这种招式真的有用,上辈子她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想改善伙食,但府里的厨子笨得很,教什么都做不出来,偶尔有几次想自己动手,都翻车了,可这个一看心机就很深的小孩子居然有一手不逊色现代名厨的厨艺!
张小白没有去看孟廉,虽然知道孟廉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他也是个成年仙人了,并不怕他,在老祖宗身边坐下。
孟家人口简单,老祖宗还有一个外嫁的女儿,除此之外也就孟觉一个活着的儿子,孟觉底下三子一女,长子次子都死在边关,只留下一个孟廉和一个女儿,女儿名叫孟娇,今年才八岁,她一直留在上京,比孟廉和老祖宗亲近多了,这会儿亲亲热热地坐在老祖宗身边,倒是和坐在一侧的定北侯夫人不太亲近。
老祖宗坐的是一家主位,她不太讲规矩,只要亲近的小辈在身边坐着,也不管儿子儿媳都坐到了下首,孟廉原本都是坐在老祖宗身边的,这会儿多了一个张小白,又挤不过老祖宗的心头肉孟娇,只能坐在张小白的下首,心里别提有多憋气了。
孟廉起初并不想吃张小白做的菜,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道菜不仅卖相漂亮,连香气也离谱,把桌上其他菜完全盖了过去,就连定北侯夫人一贯少食的人也忍不住连吃了好几块羊肉,他僵着手,还是下了筷子。
羊肉入口是香,一股极为浓郁的香气渗透在每一丝肉里,羊腿肉本身瘦而柴,经过了精细烹调变得恰到好处,显出肉质的紧实饱满又不至于难嚼,每一块羊肉都浸润了黄亮的汤汁,在灯光下仿佛是金色的一样。
吃了第一块,第二第三块也就不远了,孟廉回过神的时候,一大碗羊肉就见了底,只留下一点汤汁,孟娇年纪小,对着老祖宗撒娇几句,碗里剩下的汤汁就被浇在了她的饭里,小姑娘吃得眼睛圆圆的,嘴巴鼓鼓的,看上去很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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