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开始的一年两年,到后来的十年二十年。
灵魂没有办法重新储存灵力,而原本的灵力耗尽的时候,就是它们彻底消散的时候。
百年千年,就连这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地下宫殿里到底居住了多少岁月。他只知道陪在他身边的那些族人的灵魂一个接一个的消失,而消失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他和之前那个男人两个了。
听到这里,苏灼深吸一口气。
他不太想去询问真相,可是此时此刻,他也知道自己不得不询问下去。
深呼吸了两下,苏灼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的平静一些。然后他开了口,缓缓问道:“所以,那位前辈他是……灵力耗尽了吗?”
叶苏白将苏灼的问题抛给了那个孩子。
孩子似乎是已经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习惯了这种分别。他并没有苏灼想象中的那么悲伤,只是微微点头,眼睛里的光泽比之前稍微暗淡了一些。
苏灼看着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伸手过去将对方抱进怀里,他知道语言不通,所以也只能轻轻的拍抚着对方的后背,用这种方式对孩子进行安慰。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苏灼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看向怀里的小孩儿。
仔仔细细将对方端详了一遍,他有些奇怪的问道:“对了,按照小白的情况来看,神兽化形成人类的样子是需要学习和锻炼的。我们家小白当初,都练了很长时间才成功。你的族人应该都非常讨厌和憎恨人类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化形化的这么好呢?”
这倒不是苏灼瞎说,就化形的真实度来看,曈曈化出来的样子完全比叶苏白还要真实。或者说除了那双眼睛没办法改变之外,看他其他的地方,根本感觉不出来这孩子有任何异于常人。
苏灼好奇,叶苏白也同样有些好奇。
赶紧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曈曈,对方听到之后,眼底的落寞和难过却比之前更深了几分。
他断断续续的给叶苏白说了答案,叶苏白在听过之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眶里都转出了泪水。
回头看向苏灼,他说:“曈曈说,他的族人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活过来,离开这里。而离开这里之后,外面都是人类。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伪装成人类,这样才不会被人类驱逐杀戮。”
他说的一字一顿,苏灼觉得这些话就像是一下下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里。
他没办法感同身受的体会到这孩子到底有多难过和悲伤,可是想想为了生存,要把自己伪装成仇人的模样来度日,他就觉得心里一阵阵说不出的憋闷。
没有给他再说什么的机会,后面的叶无荒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伸手过去将苏灼搂进了自己怀里,他打了个哈欠,沉声说:“别想太多,这只是很正常的事情罢了。除了凤凰,现在大多数还存在的神兽,都在用这种方式生活。不只是这孩子,咱们家儿子也是一样。你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所以化形是最简单的自保方法,看开就罢了。”
叶无荒说的云淡风轻的,似乎这确实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根本没必要放那么多其他的心思。
可是苏灼心里却很清楚,这只是单纯的为了安慰他。真正的苦涩他们自己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随着他们的聊天进行,那边的牧清风也清醒了过来。几人商量了一下,最后一同决定,将曈曈一起带着离开这个属于他族人的墓地。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了太久的缘故,听说要离开这里,曈曈眼睛里还写满了恐惧。好在身边有个年龄相仿的叶苏白跟着,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倒是也没有那么担心害怕了。
原本按照苏灼他们的意思,现在事情结束,他们就得赶紧朝着交界处去了。可是曈曈却扯了扯叶苏白,给他说了几句,然后朝着这个宫殿的最深处将几人带了进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苏灼有些不太明白,奇怪的朝自家儿子问道。
叶苏白眨眨眼,指了指前方带路的曈曈,他说:“曈曈说要带我们去拿他族人一同留下的谢礼,他说他的族人早就跟他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人治好了他,那一定要把那个东西送给治好他的人,这是他们整个种族的心愿。”
上升到了这种高度,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只能跟着曈曈绕过前方弯弯曲曲的甬道,最后抵达了一个被荧光充斥的空旷房间里面。
在房间的正中心,竖着一柄散发着寒光的长剑。
那剑凭空悬停,映着周围的荧光,给人的感觉是越发的冰凉。
看到剑的瞬间,苏灼突然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整个人被浸泡在了一条由无数的悲伤和绝望化作的长河里了一般,那种悲伤浸透到了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面,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眼泪就已经先落了下来。
和他相同的还有牧清风。
大脑根本没办法思考,甚至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由那种过度的悲伤将自己吞没。苏灼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悲伤什么,他想要挪动脚步,却发现别说是离开,他就连指尖的动作都根本无法做到。
太难受了。
就在他绝望到了极致的时候,眼前突然被一只手挡住,人也被从那个房间里推了出来。那种绝望的悲伤在瞬间消散全无,苏灼猛的提了口气,再回头去看身边,牧清风也同样被推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苏灼大口的喘着粗气,朝身边的牧清风问道。
刚刚那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别人夺走了一样,让他难受到了极致。
和他的情况一模一样,牧清风也在努力的喘息着。他似乎是比苏灼感受的要更加强烈一点儿,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长吁一口气,他回头看向苏灼,缓缓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刚咱们感受到的,就是这个种族对人类全部的情绪。”
没有仇恨,没有愤怒。或者说就算是有,也被那过于强烈饿悲伤和绝望充斥的几乎不见。
苏灼呆愣了一会儿,又回头去看已经被关上门的房间。他犹豫片刻,然后开口问道:“因为我们是人类,所以可以感受到这些,可是无荒身上有神兽的血脉,被当成了同类,所以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或许是吧。”牧清风点头。
脸上努力的露出了一抹微笑,他说:“不过既然谢礼是剑,那叶兄能拿着也挺好的。毕竟你我都不会用那玩意儿,要是给咱们的话,反而还浪费了呢。”
苏灼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只是配合着他们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来看,这笑容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奇怪就是了。
过了没多久,大厅的门被重新打开。叶无荒手中提着长剑,那剑上散发的寒意不变,只是悲伤和痛苦的情绪没有那么严重,至少不会再让人待在旁边就想哭了。
看到苏灼和牧清风诧异的目光,叶无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剑,然后开口解释说:“剑认主之后,我可以控制住它的情绪,所以不会再让你们难受了。”
牧清风松了口气。
苏灼倒是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剑上能带这么大的情绪?剑跟他们种族到底有什么关系?”
叶无荒叹了口气,目光不变,他缓缓道:“这个剑,就是他们整个族群。”
“剑身是族长的骨头,锻剑的业火是族人的残魂。他们把自己最后的一切都倾注给了这把剑,这就是他们最后的遗愿。”叶无荒手指轻轻抚摸剑身,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这剑本来是打算留给曈曈,就算是救了曈曈,他们的族人也不愿意相信人类。所以人类靠近剑必死无疑,如果是神兽血脉的人救了曈曈,他们也就心甘情愿的将剑送了。这是我拿剑的时候,剑里的残魂告诉我的。”
对于这个解释,几人谁也没说什么不对。
毕竟他们信过一次人类,被背叛的后果是全族皆灭。想让他们再给人类一次信任,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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