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刘莺莺已经五岁,个头却比一般的孩子瘦弱一半。
路谦握紧她的小手,摇了摇头。
他把刘莺莺和着急的路梅挡在身后,平静注视着对面饿狗一样的男人,开口:“留下五千,不然我报警。”
刘国栋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他马上狂笑起来,扯到老烟嗓子立马开始震天的咳嗽。
路梅拉紧儿子的手,满眼恐惧:“小谦…”
“没事,妈。”
现在路梅甚至比十年后的路梅还要苍老,没有希望的生活把她嗟磨的没有一点生气。
刘国栋咳顺了,阴森森的问他:“警察不管家务事,小谦。”
路谦表情不变,他看着刘国栋恶心的脸,冷淡开口:“家务事警察不管,赌博——可是要进局子的。”
刘国栋这辈子就怕两件事,一不能赌,二没有酒喝。
要是进了派出所,不出一天他就能抓心抓肝的疯掉。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狠狠瞪着路谦,“小杂种,你他妈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大可以试试。要么钱你拿着一半走,要么咱们就警察局见。”
路谦丝毫不惧怕的看着他。
被他挡在身后的路梅和刘莺莺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路谦好像变了……他之前只是忍,要是忍不了,就会用暴力来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而下场一般只有两败俱伤,毕竟刘国栋再怎么不济也是个成年的男人。
刘国栋死死瞪了他一会儿,看着路谦冷然的视线越来越没底气。
他这个继子是个有主意的人---刘国栋很清楚这一点。
被抓进局子的恐惧让他有点不安的搓了搓手,刘国栋阴沉想着,和现在的路谦打一架他也讨不了什么好,不如就先这么算了,毕竟五千块钱就算留给他们也用不了,大不了下次再拿。
刘国栋转了转脏污的眼睛,从袋子里掏出小一半现金,扔在地上,咧着嘴说:
“小谦,你这是和爸爸做什么?我还能欺负我儿子怎么说!留着点钱晚上带你妈和妹妹出去吃顿好的,我走了,啊。”
他捏着小摊上淘的钱包袋子,迫不及待的踹开门,直到他晃荡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路梅才失去所有动力的瘫坐在地上,三十多岁就显得无比沧桑的双手死死捂住脸,发出啜泣声。
刘莺莺睁着一双圆眼,拘谨的拉着哥哥,小嘴一扁也要跟着哭。
这是路谦曾经最灰暗的岁月,十年前的他只能任由母亲抱着,无望空洞的注视着墙皮,企图看到一点自己的未来。
但是现在的他再看到这个男人,却一点恐惧也没有。
刘国栋这个人欺软怕硬,沾上了赌博,就算没有蒋少泽出手也不会有好下场。
而且再过一个月,刘国栋就会因为聚众赌博和斗殴被关进去。
只要这一个月别出什么意外,刘国栋进去半年的时间足够他好好思索一下对策。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带着刘莺莺和路梅离开这个鬼地方。
和刘国栋这种烂人交手,只有比他更恶才能震慑得住。
当年蒋少泽一声不吭的就处理了这件事,路谦到最后也只看到刘国栋吓得不断求饶,蒋少泽干了什么却是一点也不知情,不过料想手段也不会太‘善良’。
他回过神,按压了一下还流血的伤口。
这套房子是刘国栋的,路梅在刘国栋第一回喝多打了她和刘莺莺后就愤怒提了离婚,那时候刘国栋还装着没有这么混蛋,俩人成功离了,之后虽然又住在一起了,但是也一直没再扯证,他们离开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而蒋少泽——
路谦视线微暖。
现在的他因为蒋父赌气,当年一怒之下跑到了爷爷家边的八中,很巧,就在这个镇上。
没想到蒋少泽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的话,竟然有机会成真了。
他就应该捏紧他的嘴。
路谦暂时把这位势必要被收拾一顿的老夫放在脑后,他抱起要哭没哭的刘莺莺,低声哄了两句,然后拉起失魂落魄的路梅,“妈,我们离开这。”
路梅神色恍惚:“离开这,离开这我们去哪啊?”
路谦其实手里有些钱,奖学金他藏下了五千块,这事甚至连路梅都没告诉,而且当年他还有一份不低的外快。
十七岁的路学霸,老师们眼中的头号好学生,其实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都会发泄的去网吧蹲。
一几年,刚好是各路网游代练的黄金发展年代。
因为话少升级快,他的业务还不少,总之当年的路谦实际手头上并没有很拮据。
路谦认真看着路梅,“妈,我手头现在有一万块钱,我们现在搬家。刘国栋找不过去,就算他找过去,我也有办法。”
“搬、搬家?”
路谦握紧她的手,他什么都不用说,只要有人给路梅指一条“离开”的路,路梅自己就会死死抓住。
-
路谦花了三天时间在镇上租了一套房子,一几年货币还没溢价的太厉害,一个月八百块钱就能租下一套两室一厅的平房,只是地段稍微偏了点。
直到真的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进新房,路梅才真实的感觉到她们真的离开了那个地狱,而且在这期间刘国栋也一直没有消息,这也让她的心思有时间安稳下来。
路谦马不停蹄,安顿好家人,他紧接着跑了趟学校把学籍转到八中。
三中是镇上师资质量最优的高中,而八中,则是当地人口中‘混混’的摇篮,里边半数都是出来就直接继承镇上家业的富二代三代,更是每学年都盛产层次不穷的校霸恶棍。
当年路谦是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进三中,对于路谦做出的这个选择,三中老师疑惑了半天,但是架不住路谦意向坚决,三中老师遗憾的挽留他半天无果后只能惋惜又无奈的帮他办了手续。
路谦正式的道了谢,并保证当初入学时三中给他发的奖学金他会尽力在一年内还清。
三中老师知道他家情况,当然也不会因为这一万块钱紧逼一个孩子,为此甚至还找校长给路谦办了个‘书面证明’,说只要能还上就行,至于时间那是完全不急。
为了安路谦的心,老师还借口调笑说让他好好努力,这要是考个状元什么的,他们三中还是能沾上‘状元的摇篮’这个名号的。
小镇上的人,其实从来都没吝啬过善良。
不过虽然八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摇篮,但是要拿到通知书也不容易,至少公私合办的八中就有条隐秘的入学规则---每年十万的高昂学费,一般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但是路谦当年的成绩足够让八中伸出学杂费全免的橄榄枝。
十天后,路谦顺利拿到八中的通知书,他提出的唯一要求是插进理科八班,蒋少泽当年在的班级。
刘国栋对于十几年前狼狈无助的少年是压在脑袋上的噩梦,但是对于现在的路谦来说却只是一个恶心的人渣而已。
除了解决刘国栋,重新安顿好母亲和妹妹,剩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那个人。
既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回来了,那就早早去见他。
路谦想象着十几年前的小豆丁版老伴,冷淡的嘴角不明显的弯了弯。
据蒋少泽说,他高中是个尊师爱友的上进五好少年,只不过因为蒋父太不‘懂事’,两人大吵一架他才直接重读了一回高中,甚至还选了个和北城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城镇,当然,德智体美劳是样样都拔尖的。
虽然路谦对此表示不可置否,但是想着男人的模样,脑海里已经想象出了一个阳光又有点让老师烦恼的年轻人形象。
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他了。
路谦陪着母亲呆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顺利得到刘国栋被捕的消息,半年后才会被放出来,最大的麻烦暂时解决。
路妈妈短暂的放下心,对路谦转学的事她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从路谦坚持搬家的时候就渐渐更像家里的主心骨,路妈妈觉得自己儿子做的事一定是有理由的,于是询问了原因之后完全没干预。
等彻底安顿好一切,离八中正式开学已经有一个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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