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劳烦经理将长条桌案抬到窗边,正对江景吃东西。
这也不是什么太高的要求,经理立刻要转身出去,要去叫服务生进来,却听另一位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贵客道:“不必,让他们来就行。”
“他们”说的是顾家的两位高大的保镖。
“是是是。”
经理听这上位者的沉稳语气,连忙答应,开始和保镖一起搬动长桌。
他暗自忖度:
年轻的先生呢,风流倜傥、矜贵但亲和;
年长的先生,则是沉稳大气,颇有不动声色但掌控全局的意味。
一兄一弟,立见长幼。
桌子搬动好,两名保镖去包厢外。
顾文越坐进宋制的官帽椅中,看着经理递过来的菜单册,选了蟹黄金和蟹黄面,蟹酿橙。
经理认为菜少不够两人吃,但他知道分寸,只确认再三,而不是直接提醒。
顾文越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只道:“就我一个人吃,足够了。”
顾晋诚抬起右手手腕,看了眼时间,言简意赅地对经理说:“先上菜。”
经理这才连忙撤出去,瞧着门外两位严守的保镖,他实在是不知里面的两位是什么来头。
等去安排时,才听一个服务生拽着他的衣服,眼里冒着兴奋劲儿地问:“经理,里面的是谁啊?”
服务生们只知道有客人很讲究,不让太多服务生接待,他们都无法近距离接触,因此都十分好奇。
经理摇摇头:“不清楚。”
他其实都没怎么仔细看两位贵客的长相,怕不礼貌。
另一人翻阅预定电话记录本,看到姓氏是张:“城中没有姓张的有钱人能开宾利吧?还带保镖,那得多有钱?”
经理道:“能用上保镖的人,需要来我们这种菜馆都报上自己的大名吗?这不是杀鸡用牛刀?肯定是保镖或者助理的姓氏。”
“哦哦哦。”服务生憨笑,“也是。可怎么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经理颇为骄傲地扯了扯西装衣襟:“谁让我们是京城第一家的蟹黄馆子呢?这就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忽然一个服务生幽幽地说:“我看到了其中个子高的那个,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个人。”
他摸出手机,给他们看了看上面的照片。
某大型经济论坛上,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坐在特邀企业家席位上。
单单只是侧脸,已足够展现他棱角分明的英俊样貌,与大气沉稳的冷峻气质。
“顾……致远集团的顾晋诚?”经理愣了愣,将照片上的人与刚才那位年长的先生做对应,立刻瞪大眼睛
——还真是,气势十分接近,话也不多,显然是身居高位、常年发号施令的人才有的气度。
经理指了指几个人:“好了好了,别八卦这些事情。大家赶紧忙自己的吧。”
“经理我能……进去倒茶吗?”一个服务员笑着问,“让我去怎么样?”
其他服务生也跃跃欲试。
经理哼笑道:“不会让你进去的,他们会叫保镖来。不信你试试。”
服务员不信邪,果真去了,结果叫门外保镖拦住,取走托盘请他先行离开。
他只能讪讪地回去,背着包厢瞪眼:有钱人摆什么阔气?!
在走廊上转个弯,他借口去洗手间,拿着手机去了一层的外面,打给自己一个做财经的记者朋友。
“你知道吗?我们餐厅今天来了个有钱大佬。你一定猜不到是谁。”
对方笑了:“你都说大佬了,我猜猜看。”
他一气儿说好几个名字。
服务生都否决,最后神神秘秘地提示他:“姓顾。”
“啊?顾?哪个顾?”对方似乎迟疑,半晌才问,“顾家,顾崇?顾晋诚?”
服务生在网络上找到的资料少,不知道顾崇是谁,只说:“对了,就是这个顾晋诚。”
对方十分感兴趣:“操。你们餐厅蓬荜生辉啊。他去干什么?吃饭?不是吧。他好像很少跑外面吃饭,我们很难抓他的私生活新闻。”
服务生敏感地以为对方不信任自己:“我骗你干什么?我就在他车前,我给你拍个照片吧,宾利。保镖开奔驰。”
他退回手机桌面,找到对方的微信号点击拍摄照片,找了个角度把宾利和奔驰的车牌都拍进去。
没多久,对方一声“挖槽”。
“真的是顾家的宾利,牛啊兄弟。他们吃什么?跟谁一起?现在还在吗?你有别的消息?”
服务生得意地蹲在墙角:“跟一个帅哥,被保镖挡住我看不到脸。我们小服务生进不去,就让经理进去几次,后面倒茶端水都是他们自己保镖干的。不让进。吃的菜是……”
他报出菜名。
对方笑了:“行!谢兄弟,我回头请你吃饭。我现在就来!”
服务生好奇问:“对了,这个顾晋诚是不是真的特别牛?”
能让财经记者大晚上赶出门的“新闻人物”,岂不是比他想象的更厉害?
“他现在接手的致远集团是几千亿的大公司,家族资产是富豪排行榜第一,他爸顾崇心脏病很久了,他唯一的叔叔去世了,其他顾家的叔伯兄弟都干不过他。钱只在他一个人手里,你懂吗哥们。”
对方似乎一边跑一边说话,带着一点喘,“但是很奇怪,顾晋诚十八岁之前,压根没人知道,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天才商界大佬。很多人都想知道他过去的事情呢,但他不接受采访,很神秘。”
这世界上的事情,越神秘,就越有人想挖掘背后的故事。
服务生听得一愣一愣,其他都没听见,只在乎那个数字:“牛逼。几千亿啊?得多少零啊?”
对方笑了:“这只是明面上的,他自己本人的资产谁知道有多少。再者顾家做的是基建、能源,说不定你每天上下班做的公交车和开的那条大马路,都是他们家搞的。哈哈。好了,我开车你等我。”
服务生兴奋地道:“行,你快来吧,我给你找个高点的位置拍照,等他们走的时候你应该可以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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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包厢内。
保镖倒了茶之后离开。
顾文越饮茶,对着外面的江景笑得怡然自得,施施然问:“晋诚哥,你平日自己出来也这样?”
虽然是上流人物的排面,不免也稍微拘谨了点?
顾晋诚视线如蜻蜓点水般在他鼻尖上停了停,随后移开,同样看向繁华江景。
“嗯。”
什么“嗯”?
顾文越想,他是有什么沟通障碍吗?
不管旁人怎么说,都一个“嗯”字走天下?
顾文越拎起黄铜的水壶,给他倒茶,带着点玩笑话的意味:“这顿算是你请我吗?”
顾晋诚重新将视线挪到他笑得恣意放松的脸上,那双桃花眼总是弧度曼妙地勾着笑容,有几分调笑,又有几分认真。
“我请。”
顾文越满意了,放下茶壶,用茶杯碰了碰他的:“真好,有人请客。”
这位晋诚哥,不赖,很罩得住。
顾晋诚挑眉,仿佛对他这种“莫名的喜悦”感到莫名的不解,却又被莫名地感染,甚至自己也莫名的放松。
没等多久,三道菜一起上来。
蟹黄面和小菜都十分不错,不愧是城中称得上首位的餐馆。
面条的分量适中,刚好一个人吃完又不会撑。
顾晋诚沉默地欣赏他慢条斯理吃面的动作。
顾文越尝一口,满意地笑了,畅快道:“还是曹公说的好,‘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我喜欢螃蟹这东西。”
没有心肝的横行公子,听着就一世无忧,舒坦随心,被人吃掉又如何,一辈子快活就行。
顾晋诚放下茶杯,问道:“哪个曹公?”
顾文越笑了,语气怪亲近地说:“雪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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