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的好厉害。”他轻声说,“但是没有人救的了我。”
“李心宁,”沈不渡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都要成长。不仅是我,你也在长大,也会交到其他朋友,你没必要……把我看的这么重要。”
“哥哥,你不要和一个病人讲道理。”李心宁笑了笑,“他听不懂的。”
就算听得懂,也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不然怎么会想要抛弃一切,把自己的哥哥锁起来,就这样和他度过一辈子呢?
名声,地位,财富,甚至蓝天,鲜花,自由全都可以不要,只要能每天看见那个人的脸,听见他对自己说话,就已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给予的、令人战栗的巨大满足了。
“现在呢?你弄这些刺青,是为了把我复活?”沈不渡揉了揉眉心,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沉重无力,“李心宁!你难道不清楚和鬼族牵扯上有什么后果,忘了当年鬼族杀了我们多少人?!你现在竟为一己之私,帮鬼族夺人类的舍,你……你有脸面对你九泉之下的父亲吗!”
他语气控制不住的暴躁,带着无可奈何的痛心和难过。
因为知道李心宁听不进去。
更难过他乖巧懂事的小师弟,为什么会在他一无所觉的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其他人的生死和我什么关系?鬼族的恩怨我也不在乎。”李心宁仍是温顺无害的模样,语气却冷漠的令人生寒,“我只知道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一定要让你回来。”
他修了上古禁术,和鬼王薄壬作了交易。鬼族因立过誓言不能踏入人界,李心宁就用禁术帮鬼族夺人类的舍,让他们披着人皮生活。这属于钻规则的空子,天道也拿他们没办法。作为交换,鬼王要帮他在幽冥界寻找沈不渡未散的魂魄,李心宁会选一具最合适的身体,让他的师兄夺舍重生。
沈不渡听的气血上涌,没忍住又揉了揉眉心——这次纯粹是被气的。如果他那几个徒弟敢说出这番话,早被他一鞭子抽趴下了。
但李心宁不是他的亲弟弟,是他恩人的儿子,他没资格管教他。
李心宁自己所言并非夸张,他是真的病入膏肓了。莫说是名门后代,就是一个普通的有点道德良心的修士,也绝做不出这种失心昏智的事来。
将他眼里的失望看的一清二楚,李心宁虽心如刀绞,却也早有准备。
在他最初决定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他只能不停的、不择手段的往前,一直达到他的目的为止。
沈不渡头疼的厉害,不再试图浪费口舌,混乱不堪的大脑却突然冒出一个疑点,被他敏锐的抓住:“不对。”
李心宁微微抬眸。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你和李宏骏联手也奈何不了我,为何会如此笃定我会坠崖,掉进你提前布好的杀阵?”沈不渡抬眸,锐利的目光直刺入他的眼睛,“李心宁,你还知道些什么?”
难道他也知道魔碑的存在?
不,这不可能。沈不渡每次去修补魔碑,都会确认身边有无其他人。以他独步天下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跟踪,更别说是修为并不突出的李心宁。
那对方如何能断定自己当日状态不佳,甚至连李宏骏都不是对手?
电光石火间,他的心脏猛地一颤,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长久以来的疑惑。
“谢见欢那次突然失控,是不是你下的手!?”
第69章 美梦
李心宁的神情微微变了。
不是慌乱, 不是心虚,而是一种极深的、近乎扭曲的嫉妒和怨毒。
“我就知道,师兄是最在乎他的。”李心宁冷笑一声, 满眼都是不甘和妒火, “谢见欢亲手捅了你一剑, 你还是轻易就原谅他了是吗?他究竟有哪里好, 值得你这般看重!?”
沈不渡对周围的人都很温和, 但李心宁能看出来,谢见欢在这其中是不一样的。
沈不渡不仅给了他温柔耐心,还给了他其他人没有的东西。
“师兄,没用的。”李心宁疯狂的神色突然宁静下来, 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温声道, “你们是师徒,他又是那样的身份, 你们之间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利刃破风的声音袭来,李心宁面色一变闪身避开,余光看见谢见欢站在门口,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
“李心宁。”饮光在他掌中发出轻鸣, 他一字一顿,“你找死。”
沈不渡神色不虞, 走到他身边拍了他一下, 斥责道:“不是让你老实待着吗?又不听话?”
谢见欢收敛了气息,转头望着他的眼睛:“师父,我不放心你。”
他刚刚赶到,就听见李心宁对沈不渡说的那句话。虽面上不显, 心里此刻却在七上八下。
李心宁还对师父说了些什么?师父信了吗?
他心底又怒又惊, 却又不敢明着问, 只能按捺住焦灼,小心的观察沈不渡的情绪和脸色。
李心宁看着两人,目光有些恍惚:“你们早就遇见了?”
无人回答他。
“师兄,”李心宁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我每天发疯似的找你,直到今天才知道你活着的消息,你却很早之前就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喃喃说,“你真的好偏心。”
沈不渡发现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李心宁,你……”
李心宁的嘴唇突然迅速动了动,随着辨不清的字句在他口中溢出,周遭空气变的阴冷,一团灰气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半空,猛地向谢见欢冲去!
谢见欢立刻拔剑,然而那灰气包裹住他的身体,带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原地!
沈不渡去拉谢见欢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空气,脸色霎时沉了下去。
他咬牙看向李心宁:“你做了什么?”
李心宁不答,微笑着向他一步步走过来:“我在的时候,师兄就不要分神去想着别人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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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见欢睁开眼睛,回想起片刻前发生的事,立刻提起全身戒备,伸手去拔腰间的饮光。
然而一动之下,他却意识到饮光剑一直在自己手里握着。
再抬头看周围,沈不渡和李心宁都不见了,连场景都换了个彻底,他此时不是在明月楼的房间里,而是在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天涯沧海门后山的孤影峰。
这个地方曾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以至于认出的第一眼便让他头晕目眩,心脏仓促畏惧的狂乱跃动起来。
他想,他是又做噩梦了吗?
可是所有的细节比梦里见过的清晰好多。
深重灰蓝的夜幕,漫天飘扬的鹅毛大雪,远处灯火辉煌的芙蓉街,甚至他自己用彩灯装饰的流光溢彩的小凉亭……
一切都无比逼真,好像回到了那条本已逝去的时间线,要重蹈覆辙一样。
谢见欢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动了,提着饮光神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无论他如何竭尽全力的拼命挣扎,都停不下走向那命中注定的道路。
在他绝望惶怖的目光中,沈不渡再一次出现在漫天大雪中。
对方的脸色比雪还要更白一些,神情疲倦,走在没脚踝的雪地里竟有些吃力似的,像一个长途跋涉精疲力尽的旅人,终于跨过千辛万苦回到了家。
谢见欢从前不知原因,现在却清楚的明白,沈不渡刚刚用尽灵力修补完魔卑裂缝,此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浑身上下又累又痛,每在冰天雪地里走上一步,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但他记得和谢见欢的约定,所以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去休息,而是强忍着所有的痛和累,在元宵未过之时赶来赴一个赏灯的约。
“等久了吧?”甚至看到谢见欢,他的脸上还露出一个含着歉意的微笑,“抱歉,有些事耽搁了。”
谢见欢拼命的想张开口,想疯狂嘶吼说师父快走,说别靠近我,说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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